“愿您施舍垂怜,化解人世间的苦难……”
“救您虔诚的信徒脱离苦海吧!”
一个角落,一名唇下打着细小钉子的若教信徒双膝跪地,拿出一枚吊坠。
绳子串联一个椭圆银环,中间镂空,信徒的指腹捏起苗丫状的吊坠——那是若教标识,象征地母孕育万物新生。
信徒小心地将吊坠贴去胸前,接着双手分别放在太阳穴,十指并拢,掌心向内。
“若腐卡季,妈妈。”他念道,“我逝去归土,永夜滋养您的生命……”
身侧微动,希莱斯和吉罗德转头看去。
贡萨洛走向信徒,掏出了一模一样的苗丫吊坠。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信徒的前额。
贡萨洛轻细的声音融于数百道祷词当中。
“慈悲的妈妈,您将引领孩子远离戈与血,病痛与罹难。”
希莱斯和吉罗德默默看着眼前景象。
二人知道,这一幕带给他们的震撼,会永远深埋记忆深处,于梦境当中重现。
倘若旅人在沙漠中漫无止境地行走,看不见出路、尽头,而苦难夜以继日地炙烤他的神经——
或许,面对海市蜃楼展现的茂盛绿洲,那一瓢虚幻的水,能成为他精神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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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一路上,吉罗德格外沉默。
他的信念不可撼动,不过,方才那副百人祈神的场面,内心某些想法产生了动摇。
他反而觉得自己是迷路的旅人:愤怒、无助、迷惘化作无数高壮而细长的树木,抬头望不到天;若直视前方,又寻不到出路,只能在原地痛苦地咆哮。
吉罗德俨然变成一头困兽,焦躁不安地度过整条道路。连骑行的动作都带着烦躁,屡次要超出队列。
等队伍披星戴月回到金沉堡,夜已过半,吉罗德下马之后没有回营房睡觉,而是直奔围墙底下,冲着一颗可怜的石头撒气。
希莱斯看出朋友状态不对,跟来墙角底下。
“希莱斯,你信不信神?”吉罗德尖锐地问。很直接,口气一样很不好。
希莱斯知道,他在对自己负气。即便此刻回答“是”,对方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然而,希莱斯接下来的话,却令吉罗德彻底愣在原地。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什么意思?吉罗德天生凶狠的面孔,此时让迷茫占据,变得有些傻乎乎的。
他只相信他所见……那意思会不会,难不成——真的吗?除了那群祭司自己胡编乱造的话,谁看见神了?
吉罗德的胸口迅速充胀一些难以言喻的感受,黑夜中,他的双目亮如星辰,嘴巴半张不张。
若灯光再亮一点,想必他那黑黝黝的脸蛋要藏不住涨红了。
他不是一个人……原来,有人和他一样……
吉罗德高兴得几欲落泪,恨不得冲上去拥抱希莱斯,亲吻他的脸颊。但塞伦肯定会不高兴,就算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总之,能结识希莱斯真是太好了,他的兄弟!
孤独感瞬间消弭,那种满足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很快,吉罗德恢复冷静。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现在再说失态,恐怕已经很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