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新兵攥紧衣摆,天人交战后,他闭上眼,声音大得近乎吼叫。
“我们不是自愿参军,不想呆在这里!”
“……”
操练场变得十分安静,风也在咆哮,呼呼地刮过耳朵。新兵因风一激,肩膀微微瑟缩。
身子不冷,心底的寒意却袭遍全身。
说出来了,整整憋了一年的理由。新兵们不敢去瞥两位长官,眼睛长在地上,仿若要瞪穿地面。
“科林,你之前回答我,你的家乡在野鸭囤。”将领启唇,风为他的话音让步,瞬息消失,令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龙族新兵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惊讶于长官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也困惑对方提家乡作甚。
“那儿美吗?”
“美。”新兵笃定,“野鸭囤拥有龙族王国最漂亮的湖泊,是神祇遗留人间的一面水镜子。”
尽管之后住在救济院,但曾经家乡的一寸草、一朵花,他都深深记在脑内,经常回味。
“若有一天,你得以回家……”
新兵不禁畅想,这也是他一直渴望的。
“……迎接你的湖泊早已干涸,无水,无泥,只剩龟裂的纹路。风沙‘滋养’鱼儿的枯骨。所谓神之镜,变为大地的一块痘坑。”
新兵猝然望向希莱斯,满眼不可置信。
他神魂分离:脑海不可抑止地随着描绘去想象;身体则看着,看这位将领如何用平淡随和的语气、用柔软的唇上下轻碰,说出那样残忍冷酷的言语。
“能活人么,科林。你的父老乡亲,你接触的一草一木,能在酷暑、炭火与黄沙中安然存活吗?”
“我……”
“炼狱当中挣扎的人,谁甘受折磨,谁自愿?”希莱斯情绪并不张扬,话语却咄咄逼人。
“怕送死,对不对?”
他一针见血,叫众人面红耳赤,想反驳,可嗓眼吐不了话。
不远处,一道银白身影藏匿黑暗中,将操练场的一切纳入眼底,收入耳中。
“随便去问问,金沉湾的各个前辈,谁不怕送死?”
牛鼻基里尔始终蹙着眉,闻言,他张口:“您呢?”
希莱斯认真回应:“我可以坦然告诉你们,我怕。我担心守不住乡土,保不住手下士兵,更害怕意识消散,现在拥有、珍视的人与物,统统化为一场幻梦。”
吉罗德呼吸沉重,牛鼻基里尔目光投向他,他旋即颔首,认同希莱斯的每一句话,包括畏惧死亡。
“扪心自问,没人自愿呆在这里饮沙吃血。畏惧是人之常情,而世上违背本心,依然需要做、需要承担的事情多了去。”
希莱斯续道:“对此,我不责怪大家。只想阐述清楚,金沉湾的每一员与各位其实非常相像。”
“相像”一词,使新兵们心中触动,纷纷抿紧唇。
“至于为何畏惧,却仍然决定赴死——问题的答案,交由各位去寻找。近期,你们下午的劳作执勤,我会重新分配安排,后日便能执行。”
龙族新兵吞咽唾沫,忐忑道:“啥样的安排?”
或许是惩罚吧……例如挑重活派给他们干。新兵们暗自揣测,心头失落。
“和老兵一起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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