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欺世盗命 群青微尘 3043 字 4个月前

一刹间,小泥巴的心跌到了谷底。大仙们竟联手做出这等为人不齿之事,其中一人还是曾多次照拂自己的福神,这让他的心更似撕裂了一般剧痛。

火气轰然烧上颅脑,小泥巴对福神怒目而视:

“您承认了!您弑杀太上帝,篡夺了灵霄之位!”

福神捋须微笑,“易情,你是个聪明人,咱们聪明人间说话不必说全,你自能领会。”

“聪明不聪明我我不知,可我看你确是个实在人,”文坚冷笑,“明明可瞒天过海,如今却将你们兽行抖露给我们听,只是为了污咱们的耳朵么?”

“老拙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已将天磴行至五重天,不若止步于此,在老拙手下办差,毕竟再上行只是徒劳无功。”福神道,从骨椅上起身。甲士们打开殿后巨大的实榻大门,一刹间,猛烈日光如洪涛涌入。云彩如各色补缀的布匹,天幕中央破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窟窿。而上延的天阶在那黑洞前戛然而止,天磴断裂,断口处焦黑一片,于是三人惊恐地望见五重天之上皆为焦土。云上漆黑一片,似压了万层石墨,断壁颓垣重重叠叠,无一人息。

“这是怎的一回事?”小泥巴震惊,喃喃问道。

“如你所见,天磴已绝,你们再无进路。”福神背着手,在殿上踱步,叹息道,“许久以前,有龙携神丘火种上九重霄,火政那日失责,吃了玉膏酒后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竟教那星火起了燎原之势,自神霄烧至丹霄。如今星官皆居留五重天,极天之处已无一神。”

“你又在扯谎了。”烛阴忽而道。

它从小泥巴臂上探出头来,严正地道,“福神,你既非聪明人,也非实在人,不过是个只会棍人的破落户。那火灾并非火政渎职,也不是飞龙之过。”

福神眯起眼,打量着这条赤色小蛇,“烛阴,你不曾到过九重天,少在此处信口开河。依你所言,九重霄走水,究竟是谁过错?”

“是我之过!”烛阴突而咆哮,一对金眸宛若灯星,璀璨夺目,“夺我火精的并非文府,而是你们!我未守好火精,竟教你们借此实现你们的狼子野心!我认得我的火,我知它曾在丹霄上烧燎!”

吼声在漆柱间回荡,回声层层叠叠,犹如涟漪。

福神笑了,咧开一口白牙,仿佛白森森的铡刀。他并未承认,也不会否认。

烛阴说:“是你们焚毁了九重霄。”

这话似一枚石子投入静水,顷刻间掀起层层波澜。着素地袍的禁卫涌上殿来,拔出英山铁腰刀,刀尖对准三人。天马€€云踏雾而来,骑卒如铜墙铁壁,包围四方。千钧一发之际,小泥巴忽朗声喝道:

“慢着!”

殿上出现了一瞬的寂静,小泥巴前迈一步,问福神道,声音里压抑着怒火。“福神大人,小的有一事不解。”

福神含笑颔首,“你说。”

“您既为一品大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要自毁锦片前程,为倒行逆施之事,谋逆杀君?”

“易情小友,你方才不也说了么?”福神笑眯眯道,“正因老拙处于‘一人之下’。”

烛阴唾道:“与其听那老匹夫胡扯,不如听我将这一切讲清道明。易情,你知道‘荒年’么?”

小泥巴点头,他曾听微言道人说过,荒年便是天下历法皆乱,太阴在亥,岁岁皆是“大渊献”。而在这大渊献之年里,会生大兵大饥,禾麦有虫患。

“这是极简单的一事。你面前的那三条蠹虫蚕食人间福运,致使凡世连遭一甲子荒年。其实凡人虽厌憎灾荒,可神仙却盼望着荒年。因只有在凡民遭遇灾厄之时,求神告佛的时节方才频繁。他们私吞福运多了,红尘只剩灾劫。祸殃遭久了,又有谁人愿信神?他们动了尘寰根基,甚而害得重霄动摇,太上帝有疑,方才下巡,不想却被这几个龟孙害死了。”烛阴说。

福禄寿三神面皮白了一白,烛阴的话似是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福神道:“易情少友,你莫听这长虫六说白道。老拙与你言明五重天上之事,是惜你才干,欲留你作老拙股肱。太上帝真是暴疾而死,老拙也得以从欺压下脱身,并非有意为之。”

小泥巴呸道,“将你那满是谎话的嘴巴子掏干净再说话,我才不与你们这些黑心眼子同流合污!”继而转头问烛阴,“你怎会知晓这些事的?”

烛阴露出獠牙,险毒地磨动,“因我早已疑心荒年是太上帝所为结下的恶果,这些年来一直琢磨其原因,也在惦念着如何篡位。既然皇帝老儿已死,那便只有那三只老乞虫干得出此事了。”

它邪狞一笑,忽而蹿下小泥巴手臂,尾巴在地上疾速画了个变形咒。刹那间,它身形暴涨,化作巨龙。

“既然你们替我省了篡权的工夫,”赤龙嚣狂笑道,“€€€€那我只需将你们吃进肚里,这天上天下便可尽归于我了!”

巨龙息如狂风起浪,动似霹雳惊雷,只一摆尾,围杀的天马骑卒皆像枝头落花,被风卷散开去,溃败如水。

它张开血盆大口,向三神直袭而去。尖牙宛若剑锋,撕开长空,烈火缠身,大放烟光。

可谁知不过一霎,赤龙便颓然倒地,庞硕头颅如遭利刃斩开,分裂两半。在那裂缝中露出了寿神眉飞眼笑的脸盘儿,只见这白发老仙手中提着一剑,那剑首山铜刃,日月星辰黼黻铭刻于上,金光闪闪,光芒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