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巴依旧一动不动。
文公子蹙眉,似因双足上传来的痛楚而沁得满面薄汗。“总而言之,你若欲用天书动歪心思,立时便会断送性命,劝你好自为之。天书神通广大,世上一切事皆在其预料之内,包括你入文家,冠文姓之事,天书也早已知晓。”
他说着,眼里却露出些微悲寒之光。
可就在此时,小泥巴忽伸出一掌,狠狠掴上他的面颊!
“啪”的清脆一响,文公子的脸庞上生出一团霞似的红晕。侍从们刷地举起刀,五柄利刃顿时对准小泥巴喉头。
文公子似未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掌,脸颊歪向一旁,一绺墨发垂散下来。
“既然如此。”小泥巴举着手,冷冷地道,“我扇你耳光这一事,也在天书的预料之内么?”
布甲侍从冲上来,狠狠扭住他胳臂。文公子却叫道:“别伤到他写字的手!”
侍从们不动了,将小泥巴慢慢放了下来。文公子挥挥指,示意身后的侍卫将藤椅推前一步。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旋即伸出手,握住了小泥巴的两手,与其对视。那瞳眸像寂寂黑夜,教人捉摸不透。
“你到现在还不愿回心转意,还真想反抗天书?”文公子问。
小泥巴挑衅地笑:“我看天书未必无所不能。”
文公子的双眼暗了一暗,似是有些失望。他长出一口气,慢慢倚回藤椅中,许久之后又道。
“这样,我再予你一次机会,一次反抗天书的机会。”
小泥巴反而无所适从地眨眨眼,心想,文公子这厮竟对自己宽容至此?
正这样想着时,他忽觉两手一紧,他被文公子发狠一拽。小泥巴踉跄一步,文公子在他耳边恶狠狠地低语道:
“只是,如果你这次仍未成功,你便死了心,永远待在文家罢!”
那细语如虫蚁翕翅,钻进耳孔里,教小泥巴的耳朵不舒服地发痒,然而那言语却透着一种刀锋似的凌厉,教人心头发颤。文公子从他耳旁离开,那一刹间,他看清了文公子的双瞳,那不是一片死寂的夜,而是焦黑的灰烬,灰烬里藏着未熄的怒火。
“还有€€€€”
突然间,文公子手上一用力,小泥巴眼瞳骤缩,剧痛闪电一般蹿上手背,文公子竟将他左手小指掰折了!
痛楚像针,一枚枚在经络间穿行。小泥巴痛得满头大汗。
文公子笑道,那笑容令人胆寒。
“€€€€这是作为你打我之事的回报。”
过了一日,文公子带着小泥巴上街。
十字攒尖顶的文昌阁前人稠声密,大袖收祛的学子进进出出,烧香祈福。城隍庙前的砖香炉聚满了人,善男信女们纷纷跪下,像一只只滚圆的馒头。故而一众家丁推着藤椅上的文公子招摇过市,倒也不十分引人注目。
文公子裹着狐白裘坐在带铁轮的藤椅上,脸蛋瓜子似的尖俏。他左右张望,像一个方呱呱坠地的婴孩,对一切充满充满好奇。
小泥巴走在他身旁,满脸怨忿。他指头上扎了绢布,用细木棍固定着,是昨日遭文公子折的。
他暗自腹诽,文公子真是个疯子!这厮已做出许多不可理喻之事,往后只会更多。如此看来,还是离那家伙远些为好。
这么一想,他的步子便慢下来了,刻意与文公子拉开距离。
“那是甚么字?”可正在这时,文公子忽而抬指,指向远方。
他指的是一间茶肆,门柜上放着几只浑圆茶炉,隐隐嗅得茶异汤和三生汤之香。小泥巴不情愿地念出了招牌上的字,并解释道:“风雅茶寮,吃凉水的地儿。”
文公子低头琢磨了片刻,未几,又不安分地伸手指向另一处。“那又是甚么?”
这回指的是一处邸店,不少背着包袱的人在前庭处等候,院内马嘶声此起彼伏。小泥巴走快了几步,回答道:“是客栈,就是旅居在外的人能暂且落脚的地方,牌子上写的是‘正店’二字。”
文公子再指向下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