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欺世盗命 群青微尘 3054 字 4个月前

那纸页陈旧泛黄,其上字迹似遭了水,微微晕开。

微言道人擦了打火石,点亮镀银灯,就着火光定睛一看,却见那纸上写着:

“癸亥年建未月癸未,山冢€€摧,洛阳白马寺杂役僧殁。”

这行字底下盖着方印,印文如€€燎焰苗,是天记府的章印,篆字写的是“大司命”。一行清逸的字写在下头:“代受其难。”

微言道人看得怔神,接连翻了几张麻纸:“辛酉年建酉月戊辰,大燠,卫河枯涸,河东郡李氏十二人焦渴而死。”

“戊午年建午月丁卯,雨淹湘楚,家户无收。河源溢流,淹害八百户。”

“己巳年建寅月,禽兽逼人,性恶凶猛,咬毙十一人。”

厚厚的一摞白麻纸,皆写着过去人间曾遭逢过的灾荒。

水灾、旱灾、雹灾、地动、兵难…麻纸上似写着无数苦难,而在那麻纸述写灾荒的字迹下,皆盖着一个天记府的章印,不变地书着一行字:“代受其难。”

微言道人怔怔地捧着那些纸,心口像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神明也曾垂怜过人世么?会庇荫他们渡过茫茫苦海?

他曾见过在朝歌街头在经棚里叩拜的灾民,缭绕香烟里,神佛居于龛中,慈眉善目,却又高不可攀。

翻到了最后,乌木小匣见了底,只余一张皱巴巴的青檀宣纸,被仔细地叠好收放着。微言道人展开来,就着灯火察看。那似是一封尺素,其上的字迹寥寥,却约莫是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已看不大清。纸缘有些已涸的污渍,像是许久之前留下的血迹,怵目惊心。

那上面并无天记府的玉印,笔痕浅淡。写信的人大抵是个文官,前面像是在写些近况,说书斋里缺些纸笔。微言道人眯着眼仔细地看,见得“只余竹纸数张,羊毫两支”…这些字眼。

可那字迹到了后来,便愈发潦草,失了端正,仿佛持笔人气力难支。水迹愈来愈多,漫过了纸面。

只剩最后几字能勉强辨得:“予一无长物,无以奉君。”

“唯取丹心一片,形诸笔墨。”

第二十五章 桃李偶同心

左不正、易情和左三儿三人回到了左府中。

院里张灯结彩,花钗大袖、九品官服已备好,好日的红纸知单也已发了出去。女侍们夹道迎列,皆着新裁的绢裙子,庭里像开起了数十朵花儿。列尾站着着一身缎子袄的管事婆子,那婆子见左不正大摇大摆地回来,满脸的皱纹里却沁满了汗。她福了一福,讪笑道:

“四小姐,您回来啦!”

左不正东张西望,却道:“姑父仍不在么?”

婆子道:“哎唷,您在寻他?他如今虽不在,这几日却也在寻您咧!要老身知会他一声么?”

左不正冷笑:“不用。他要是在完婚前回府里来,你们便乱棍将他打出去罢。”

管事婆子听了,大惊失色:“老身怎敢对家主做这事儿!”

“那你到时便告诉我一声,由我将他打出去就行。”左不正蹙着柳眉,低声啐道,“他奶奶的,他搅黄了我七次婚事,我偏不信这回仍不能成!”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今日能成婚了么?”

听了此话,婆子忽而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今…今儿还不成。”

“为何不成?”

“四小姐,您不知道呀。您俩如今成婚,可是将提亲、定亲的事皆略过不谈,并无待嫁,也未讨那‘五子登科’的彩头,这样急匆匆地成婚,不知要触多少霉头!”婆子屈起手指点数,“今儿正是己巳日,犯阳,正恰克夫,您自个儿是不怕凶日,可您的夫君却怕呀!”

左不正听了,确是有些为难。她虽天不怕地不怕,但着实是教七桩婚事栽在了她手里。瞧易情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在阴毒的姑父面前定是走不过三合。

“那何时可成婚?”

“明日便成。”管事婆子笑靥如花,“咱们今夜还需将庚帖奉在灶君神像前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