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易情翻跌在地,痛得冷汗涔涔,捂着伤口叫道,“你突然做甚么……”
天穿道长一甩伞刃上的血,对震悚的秋兰道,“现在,小妹子,你将手放在他的伤上。”
秋兰不曾见过这般古里古怪、所言所行皆超乎常理的女人,她惊得杏眼圆瞪,忙不迭叫道,“道士哥哥!”又扭头对天穿道长道,“师…师父,你这是在……”
白衣女子斩钉截铁地喝令她:“快去!”
女孩儿如梦初醒,赶忙奔上前去,一张小脸像是被冷汗浸透了一般,透着雪样的苍白。她小心地将手掌覆在易情手背上,轻声道,“道…道士哥哥,你…很痛么?”
易情喘着气:“废话,我的手…都要被那疯婆娘……给切下来了,能不痛么?”
可话音未落,他却觉伤处暖洋洋的,似在煦日里被天光照着,血仿佛也不再流淌。易情惊疑地移下目光,却见伤口已然开始愈合,创缘生出细细的肉丝。不一会儿,创口愈合,他的臂上光洁如新。
这竟是个能将伤口愈合、甚而能教死物回生的宝术!
众人皆瞠目结舌,将目光投在秋兰身上。秋兰亦惊愕失色,望着自己的掌心,良久无言。
唯有天穿道长神色如常,她便如一块难以泮涣的寒冰,仿佛无论何等世事都难以教她撼动半分。
“所以,我才觉得她是块宝,不是随处可见的野草。”天穿道长道,伸手将她拉到近前,面色古井无波,却对秋兰细细端详。“说来,若是左氏千金入了门中,她便是本门难得的第二位女弟子了。”
“左氏千金?”易情喃喃道。
“是,就是朝歌中能呼风唤雨的那个高门旺族的左氏,约莫是在十年前罢,他们家的千金离经叛道,说不爱学势家道法,欲寻个无名小观习道,不过最后也未正儿八经地入门中。”天穿道长抬眼看他。
有这回事么?易情懵懂地回忆。他陡然发觉自己约莫是上了年纪了,往事皆记不大清。追忆起往昔,只觉天坛山的€€€€云雾也似流入了脑海中,一片雾锁烟迷。
天穿道长说。
“不过,她若是留在这儿修习道法也不好。那千金在家中排行第四,名儿叫左不正,你下次见她时,记得远远避开。”
第四十六章 杀意何纷纷
“左不正?”易情疑惑地低声呢喃,“她是叫左不正?”
“是,”天穿道长点头,“上回你同祝阴下山,遇了鬼王。过后我出观一趟,拾了些弓€€荼的碎肉回来查验,却发觉那鬼王肉躯上有符法痕迹,是左家的使的考召仪。”
易情愕然,此时听得天穿道长又道,“左家使的考召仪不同寻常。寻常修士设的仪法,约莫只是召鬼神,将其拘于阵中,细加讯问。”
“但如今左氏当家七齿象王曾是个来历不明的€€梨,从婆罗多那处寻回了楞严咒文。你难道不曾发觉么?弓€€荼是从天竺传说里流入中原的鬼怪,异方的鬼到了咱们这里。”
窗€€外突而迸出一声惊雷,像天边有人在沉重地拊鼓,电光撕开夜幕,映白了屋堂。
“所以呢,师父您所说的这异方的鬼怪,又和那左不正有甚么干系?”易情心底惊疑不定,问道。
天穿道长低眉垂目,面前的瓷盏已盛满了酒,清冽醇液如镜,映出她清丽如玉的面容。“你还不明白么?你下山时所遇的鬼王,是左氏召出的。”
“他们要一人杀鬼王,铸神迹,上天廷。鬼王不过是为铸神迹留下的垫脚石。那人便是左氏的继任者,左家千金€€€€左不正。”
易情也垂着头,良久无言。
师父将这些话说与他,又是何意?是要他记恨那叫左不正的女孩儿么?师弟与他皆因鬼王死了一次,他也从此落下了难捱的头痛顽疾。
“知道了,师父是想要我离这势家远些么?您不必忧心,我已吃了一堑,长了教训。若是要我再碰上左家人,我定会脚底抹油,早早开溜。”他将沉重神色抛却一旁,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天穿道长说,“是呀,我只是提醒你往后注意着些,别再伤得一身血地回观来了。”
想不到师父竟会关怀自己,易情正要感慕缠怀,却听得天穿道长说:“你上次回来时,血在石阶上淌了一路,迷阵子擦了两日都洗不净,着实麻烦。”
易情:“…弟子往后注意。”他寻思着,下回还不如随身携只板桶,把自己的血接着,免得污了地砖。
微言道人见一时众人不尴不尬,赶忙放下被舔得一尘不缁的卵白碟,叫道,“甭管那劳什子左家啦,总而言之,秋兰如今是咱们观里门生。若是有着女娃在,老夫也不必日日熬些卖不出去的疗伤金津,是件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