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欺世盗命 群青微尘 3040 字 4个月前

“灵鬼官?”易情歪着脑袋发问,他没想到这事儿能劳动灵鬼官大驾。

祝阴却以为他不知灵鬼官为何物,冷冷道:“就是会下界捉拿阴鬼的神将,师兄颈上的缚魔链也是他们铸的。”

易情心虚地摸了摸颈上的铁链,又道:“既然天廷灵鬼官想管这事儿,那咱们等着他们把三尸鬼捉完,不便成了?”

天穿道长说:“你真是个比迷阵子还要怠懒的弟子。等灵鬼官来降鬼也未尝不可,可天上人间的光阴流逝大相径庭。”

“俗语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可有时却是‘地上一刻,天上千载’。灵鬼官若是出门晚了些,有时说不准明年、后年、大后年才会来。真到了那时,朝歌早该被三尸鬼吃空了。”

易情在殿中四顾,只见壁上除却山河,还有一片浩瀚无垠的碧海。天穿道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伸着纸伞点道,“对了,你俩下山后,除却要提防左氏,也不要近浮翳山海边。”

“浮翳山海?那是甚么地方,那儿有甚么?”

“有蛟龙。”天穿道长说,“还有,天底下有十万鬼王,恐怕浮翳山海中便有七万罢。你俩对付一只都够呛,别说被万只一齐围攻了。”

听罢这话,易情顺着缠结在腕上的青藤一把捉住祝阴的手,在他手心里飞快地写字:“师父不信咱们。”谁知祝阴还未等他写完,便蹙着眉将他手掌打开。

腕上忽而一松,青灵剑的束缚解开了,剑光流转,化作洁白的皮棉纸面,落在天穿道长手持的纸伞上。天穿道长收了伞,漆黑的眸子凛如霜雪,她道,“祝阴,你且在这儿等一会,我与你师兄有话要说。”

祝阴神色略显不快,却依然颔首作揖,“是。”

天穿道长领着易情踏出三镜殿外,只见得眼前碧树深深,云烟缭绕。错落青瓦泛着日光,犹如鳞甲。殿前有崔巍的六祖法像伫立,四周有群山拱卫,此处有若天台。

两人极目远望,却望不清茫茫云海的尽头究竟有何物。云气仿佛是天垂下的帘幕,将天地隔绝。

白衣女子的目光落向法像的底座,那儿雕着条匝绕的长蛇。她静默凝视了半晌,忽而道:“易情,你对你师弟是怎么想的?”

易情将两手背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怎么想?一个心眼坏透了的小子,也不知怎地,对我满口谎话、恶语相向,还成日怀抱杀我之心。我问了迷阵子师弟,听说这小子双亲健在,还出身于膏粱锦绣之家。”

天穿道长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他身世凄苦,你还是多关照些他罢。”

“他以前到底遭遇了甚么事儿?”易情心中突而一动,忙问道。

白衣女子直截了当道:“不知。”

易情哭笑不得:“师父!那您为何说他凄苦?”

天穿道长说:“他是这样和我说的。方入观来的头几天,他跑到我寮房前抽抽搭搭地哭,说自己红颜薄命。”

“红颜薄命?呸!我瞧他锦衣玉食的,不知活得有多安逸。”易情翻了个白眼,撇嘴道。

“可除那次之外,他却未向我倒过一次苦水。文易情,你知道么?他周身仿佛裹了一层厚厚的茧壳,教常人难近。”天穿道长淡淡道。

易情愣了一愣。

“你不是想知道你师弟是甚么人么?”天穿道长拿纸伞将他一推搡,将他又推入殿中,“不如自个儿去问他罢。”

白袍少年愕然地回头。三清殿的出檐下,天穿道长清丽的面庞浸在如水阴影里,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似是在笑:

“毕竟连我…也对他的来历不甚清楚。”

第二十四章 血雨应无涯

大梁土市子里物穰人稠,道旁屋房鳞次栉比,彩旆飘飘,掩翳天日。

这处是大梁白日里最热闹不过的地方。乡客、纤夫人流如潮,街旁摊棚里摆着酱稍瓜水饭,悬着烟熏狗獾儿肉。一只只草履踏过污水横溢的青石砖,又匆匆转往别处。

秋兰就站在摊棚里,面前摆着几只盛水饭的瓷碗,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外头熙攘的人潮,一身鹅黄的葛麻衫子被棚顶落下的雨水打得湿透,水漉漉地贴在身上。

她是在这儿靠做些茶饭生意糊口的住户,清早起来便会在棚后的蓬屋里煮饭,再在畚箕里倾井水淘净,两手时而冻得彤红,才勉强做得几碗水饭来卖。在这儿糊口很难,市虎常来搜刮她手里的铜钱,轻薄子又爱扯她衣裙,摸着她小手,将她亵看。

大梁是中州最繁华之处,秋兰却受够了这儿,她想去百里之外的朝歌。听说那里有座高耸入云的天坛山,大梁人常说那处山巅上有石梯,能顺着爬到天上去,她却对那石梯兴致廖廖。

谁也不知道,她想去的是一个叫无为观的道观,听闻观里有座月老殿,还立着太阴星主和九天卫房圣母像,拜了能结下良缘,多子多福。秋兰也想去那里进香,求得一段好姻缘,趁早从这污脏的地儿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