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几乎以为对方是一座冷硬的水晶雕塑时,对方又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感知度€€€€这种敏锐的感觉通常只会出现在精灵一类的生物上身上。
实在有点有趣。
遮天蔽日的大树使人无法辨别方向,德维特注意到自己随身携带的罗盘早就失去了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只兔子究竟认不认识路。
虽然兔子向来都是森林中的一员,但天知道对方还保留有多少本能?
“我保证已经接近了。”查理轻声说。
“半个小时前我们走过的地方跟这里一模一样。”德维特冷淡地说。
如果不是他一直有锻炼体能的习惯,普通的贵族在矿洞那一步早就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嘘。”查理的长耳朵敏捷地动了动,停下脚步。
德维特和小锡兵也跟着站住了。
一片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德维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就被查理抬手摁住了肩膀。
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后退,对方就快他一步地朝前一指。
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起了浅浅的雾气,在一片白色的水气中,一个曼妙生灵的身影一晃而过。
德维特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的视力很好,虽然只是远远一眼,他也看清了。
那是一只漂亮得惊人的白色母鹿,如果它出现在绿林之外的任何地方,都足以在整个大陆的贵族之间掀起一片捕猎狂潮。
直到雾气消散,查理才放下手。
“那是绿林之心。”查理主动解释:“人类也管她叫做森林女神€€€€有时候她会化成林中仙女,有时候是小鸟,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只母鹿。科特是经过她的许可才能住在绿林里。不能太深,远离绿林中心,但用来避开人类以及其他生物远远足够了……”
他们转过几棵茂盛的山毛榉,一片巨大的林中沼泽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艘树皮船安静地停在沼泽边。
坐在船头的小锡兵重新点起了灯,但这圈小小的光晕无法穿透这一片潮湿的水雾,德维特从稀疏的树干之间勉强看到,在不远的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影。
沼泽没有波浪,小船却能自动缓缓靠向那个影子。德维特脸上不动声色,斗篷下的手却悄悄握住了他从不离身的手杖。
但等他们离得足够近了,他才发现那个影子是一棵大得惊人的老树,上面歪歪斜斜架着一个树屋。似乎知道有客人来了,树屋外的观景台地板上一个活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绳梯悠悠垂了下来。
从小养尊处优的公爵觉得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不得已做尽了所有形象全毁的事情:长时间步行、像老鼠似的在洞里钻了大半天、手脚并用爬这个该死的绳梯。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此刻连无数人做梦都想见上一面、大名鼎鼎的占星师科特都无法让他的怒气平息下来。
这位闻名遐迩的占星师看起来相当年轻,脸色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中等个子,看起来有些瘦弱,衬衫系得很规矩,令人感觉他是某个乡间别墅里的数学教师。
但科特却很高兴,严格来说,从看见德维特那一刻起,他脸上大得夸张的笑容就没有收敛起来过。
“我的老朋友!”他浮夸地拥抱了一下查理,并迅速评估了一下形式,知道这位俊美的公爵不太可能跟他有什么身体接触之后,仍旧笑容满面地把他们领进起居室。
是的,这个表面上摇摇欲坠的树屋不但有起居室,里面还有一个暖意蒸腾的壁炉。
即使用帝国最挑剔的贵族眼光来观察,这间树屋也不能说不舒适。光洁的墙壁上贴着考究的壁纸,完全没有因为潮湿的环境长出霉斑,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很多精致的手工书籍随意散落在地板上,墙边的壁橱里摆满了闪闪发光、镶着宝石的银器,火炉边的桌子上铺着锦缎,上面摆满了火腿、葡萄酒和小甜馅饼。
“我要说,收到你的信吓了我一跳。”科特热情地说:“我还以为至少明年夏天前才会见到你。这里有些太安静了,偶尔收到点问候真好……就是阿尔法不太高兴,我想它不乐意在冬天送信。”
“事出突然。”查理说着,顺手接过德维特脱下的斗篷,把它挂在矮桌边上,这才解开大衣扣子,坐到椅子上:“这一路可真够呛,雪还在下。”
“我明白。”科特的眼睛又转向德维特:“查理信里跟我说了一些……啊,您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