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开始坐月子,两个奶娃,息子霄早找了有经验的乳娘帮忙带着,两个小家伙倒也省事,每天就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一点不闹腾。
这让初初对两娃有嫌弃的息子霄觉得孩子还是乖巧的,他空的时候倒也会和两娃亲近一下,但也仅限于俯身凑近了瞧瞧,或者伸手轻轻地戳戳两人开始越发长的光滑柔嫩的小脸。
双生子,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因花九一直未出月子,取名的事竟然谁也没提。
白日里,花九倒稀罕两个孩子的不得了,最开始,能下地走动身子有点力气后,她便抱了孩子来,要自个喂奶,总归她有点不喜让自己的孩子吃乳娘的奶水。
两个娃还小,出生没几天,吃的也不多,她便还能喂饱,结果还没二十天,大的哥哥有次一口气就将花九奶水给吃个干干净净,小的妹妹饿的直哭。
息子霄恼的很,一手就将两个娃丢给了乳娘,自此为给孩子喂奶的事,两人争执不下,花九偏生要自个喂,息子霄不让。
还在月子里,花九跟息子霄闹别扭,息子霄是个话少的,也不说理由,就是不让步,花九说不通他,索性就懒得理他。
但半夜里,没孩子吃奶,花九胸口开始涨的痛,她恼怒地将息子霄给推醒,让他抱孩子过来。
哪想,息子霄只翻了个身,黑曜石的狭长眼眸深沉又晶亮地瞧着花九,那视线在她胸口梭巡了圈之后,扯开她的衣襟,埋头就啃了上去。
往日给孩子喂奶花九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见息子霄允吸着她胸口粉红的娇挺,瞬间便从四肢百骸蹿起一股子的酥麻,又兼杂着奶水流空之后那胀痛缓解下去的轻松。
她面颊一热,有羞恼之色,她伸手推开脑袋,“下去……息七,你下去……”
息子霄不听她的,依次将花九两边胸脯都给允了阵后,他才抬头,目光灼灼,薄唇边还有润泽,“别给孩子喂,我不愿意。”
花九手无意触摸到他耳廓,立马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给灼了下手心,她心里瞬间明了,他这是在跟自个的孩子吃味呢。
花九哭笑不得,“那也是你孩子,你计较什么。”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息子霄指腹擦了下唇,凑近花九,啄了下她的唇角,“那是我的。”
这人,相处的越久,花九便越发发现息子霄潜藏的霸道了,以前他哪会在花九面前表现半点,“知道了,睡觉。”
花九的身子还没恢复完全,容易疲倦,这会胸口的胀痛解了,便困意上浮。
息子霄这才满意地重新躺下,将花九扒拉进自个怀里环着,安稳地睡去。
当两个孩子堪堪要满月的时候,眉眼慢慢地长开,皮肤也白皙娇嫩,能看出哥哥长的像花九多一些,特别是那唇尖,简直和花九一模一样,反倒是妹妹,没特别像息子霄,也没特别像花九,好似将两人的特点各自糅杂了一下。
但无一例外的,两娃都生了息子霄那双狭长的凤眼,映着小孩子黑宝石一样的眼仁,特别漂亮。
息子霄明显更偏爱女儿一些,抱的时候都更多,虽然经常都是他就那么抱着,不笑也不说话,和女儿大眼看小眼,直看到女儿又懒懒睡着为止。
至于儿子,老是爱巴着花九,就更遭息子霄的嫌弃,而且凡是只要息子霄一靠近,他必哇哇大哭,再不然就要尿息子霄一身才肯罢休。
父子俩,简直就像个冤家。
两个孩子,没足月便出生,但在卜老看着,苏嬷嬷照顾之下,倒也长的很结实,到满月的时候,已经很活泼了。
孩子的满月酒,实在不适合大肆操办一般,息子霄只给相熟的几人去了书信,凤静临近亲事,原本以为他不会来,哪想,临到那天,他给果断的离家了,亲事搁下,还留了书信说,不娶妻了,逍遥几年再回来。
息华月也来了,他头上已经烫了戒巴,脖子上挂着佛珠,一身僧衣,嘴角时刻含笑,那身潋滟返璞的气度,反倒比以前的明月公子之称还俊上了几分。
早在花九和息子霄回了小汤山之际,息华月便将飞花阁的一切都交到了花九手上,从此皈依佛门,六根清净。
这两人,是息子霄去了信的,但孩子满月的席间,却还迎来了另一出乎花九意料之外的人——
上官美人!
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花九在小汤山,她悠闲地提了贺礼,一改往日的红纱衣,穿着素色布衣,发髻上只绾了根沉香木雕的簪子,浑身上下,朴素的不能再朴素。
有客临门,花九自是欢迎的,尽管息子霄不待见她。
两个小孩被婢女抱了出来露了一面,凤静看见之后,很没轻重地伸手捏了捏哥哥的脸,哥哥很不客气,待凤静抱着他时,便果断拉了堆臭臭在凤静身上。
惹的凤静木着脸,手上小孩想扔又不敢扔,就那么看着金黄色的污秽物沿着他袖子划落。
息子霄舒心了,自家儿子终于有了除他之外第二个不喜欢的人。
笑闹一整天,息子霄也没问凤静京城
之后的事,如今他已是局外之人,便无须上心那些糟粕的事。
息华月只送了礼之后,连饭都没吃,就云游去了,说此生有缘便自会再相见。
他那模样,和以前的半玄比起来,倒是真洒脱。
凤静倒是在小汤山多住了些时日,他虽想赖上个三五几个月的,但也知道不能给息子霄找麻烦,便领着卜老,也不要人送,于某天早上连告辞都没说声,飘然而去。
小汤山的日子又安静了下来,两个孩子终于在满月酒之后,有了自己的名字,哥哥叫息千江,妹妹叫息千玥,取“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之意,因月与息华月的月同字,便改为了玥。
小日子过的太宁静,花九倏地就忆起当初息子霄说过要带她去闯闯江湖的话来,于是某天晚上,她便缠着他,提及这事。
息子霄轻笑了下,淡淡地问了句,“舍得孩子?”
也难怪息子霄会这么问,随着时间一日过一日,两个孩子越发的大了后,便都爱黏着花九,息千江性子活泼调皮,息千玥则相对安静一些,但无一例外,都喜往花九身边挨,闹的息子霄有时候颇为不心爽。
对息子霄的问题,花九只想了那么一下,“我们出去半个月,谁也不带,就回来。”
息子霄也意动了,在家里,经常他想跟花九单独多呆会,都会被息千江那小崽给破坏掉,这个机会,他也觉不错。
想到就做,他立马起身,将花九也拉了起来,“今晚上就走,悄悄的。”
花九眯了下眼眸,欢喜地点点头,两人当即收拾了点细软,和平常欢喜的衣服,息子霄给家里人留了封书信,两人趁着月色,飞快地就蹿出了小汤山。
第二日,春生一早过来,便发现房间里早没半个人影,一大家子的人看了息子霄留下的字条,诡异的都沉默了,唯独两啥都不知道的小孩一到花九房间,就开始习惯的找人,结果半天没见娘亲,张嘴就哭。
先不说,府里是如何哄小孩的慌乱光景,单说花九和息子霄两人出了昭洲,息子霄原本想找个地休息一下,待天明才上路,花九硬是心头兴奋地催息子霄连夜赶路,她要过一把江湖生活的瘾。
息子霄捡以前走过的郡洲游荡,刚开始几天,花九还觉逍遥自在的很,但当两人走到素有金陵天下美人之都的金陵城之后,她素白的脸就一直沉着。
只因两人才进金陵城,她拉着息子霄到秦河画舫游玩,非要去看什么画舫头牌不可,结果,才到秦河边,凡是从画舫中出来的貌美风尘女子一见息子霄,皆笑的妖媚无比的唤,“息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起初花九还以为只是巧合,熟料,她走了一路,每路过个画舫,皆有女子在高声喊着,“息公子来了……”
如此这般后,花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人风光霁月之时留下的风流债。
“息公子,好久不见,真是想念哪。”花九阴阳怪气地嗲着声音道,她斜挑着眉眼,眼波流转,便也有一番妩媚的风情。
息子霄面无表情,秉承圣人礼的非礼勿视,朝都不朝画舫瞟一眼,“跟你说了,不要来。”
“是啊,我不来,还不知道息七公子,以前这般风流倜傥,我还只当昭洲便是了,不想这美人之都,夫君的盛名更负哪。”花九捻着耳鬓的发,闲闲的道。
息子霄无言以对,那都是过去的荒唐事了,要他怎么说,“走了九儿,我早没那般了。”
花九看着画舫里那些妖妖娆娆女子,“不走,我要换男装,去画舫瞧瞧。”
“我累了。”息子霄想了半晌,知道这会不能跟花九使强硬手段,便开始示弱装可怜。
花九冷哼了声,虽然心里清楚他这是故意的,但还是遂了他的心愿,边往客栈走边问,“除了金陵城,这还有哪个郡城,有夫君盛名的?”
息子霄还真认真想了下,然后很是坚决的道,“没有。”
他说出这话时,便已经决定接下来带花九去南方那些并不繁华之地逛,金陵这种地方,这辈子都不来了。
红酥—最温暖的白粥
人的一辈子太过漫长和短暂,许是眨眼之间便垂垂老去,许是须臾每瞬皆是无数个明天,而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或许爱过,或许恨过,或许不爱亦不恨,无论怎样的凡世种种众生相,逃不开的无非都是宿命二字而已。
我是红酥,我深爱过,也最恨过,而且爱恨的都是同一个男子。
那个人,君临天下,挥手之间,笑谈言辞,便能让整个王朝颤上一颤,天下众人生死,也不是他一念之间而已,他让人生,那便是生,他若要人死,那便活不了。
在我双十年华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一辈子,我会嫁个平凡的男子相夫教子,濡沫相扶的过点小日子,事实上,我是嫁了个这样的男子。
他是先生,在书院传道授业,腹有经纶,饱读诗书,温文儒雅,会温柔待我,我敬重他,虽不是爱,但我满足。
一个女子,得此夫婿,若再有个孩子,这就是生活
了。
当然,如果我没有遇见那人。
那会,他还是皇子吧,落难到民间,身受重伤,倒在我家后院,外面还有追兵搜索,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就不该救他,那样也不会害了自己夫君性命去。
所以,后来我是恨他的。
可我还是救了他,不敢让书生的夫君知道,将那人藏在柴房,去药铺抓了药,还熬了粥。
很不可思议的相遇,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只是普通女子,没有倾城容貌,即便煮粥我也只会煮白粥。
之后的很多年,他都跟我说,“红酥,我吃过最温暖的食物,是你煮的白粥。”
不是最美味,而是最温暖。
踏入这牢笼一般的皇宫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最温暖,吃食又怎会让人感觉到温暖。
仅仅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瞧哪,我连我们的初遇,都不想具体的记着,他和我的这一场就是深重的罪孽。
他走了,带走了我的一支发簪,那支发簪是什么时候落到他手里的,我都不知道。
夫君对此毫无所觉,他一如既往每天到书院传道解惑,做着受人尊敬的先生,拿着那点微薄的束脩。
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只是平凡之人。
很短的时间里,我便将那人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圣旨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恩宠落到夫君的头上,说他是德才俱佳之人,破例召为皇家书院的少师。
这不是好事,夫君有自知之明,我也忐忑,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夫君独自一人进了京城,他说要跟皇帝说清楚,他知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只是身有举人功名而已,又有何资格教导皇家子弟。
我从来不曾想过,夫君这一去,便是永远的天人永隔。
我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已经是夫君离开两个月之后,他说,“我给你送人回来。”
离开之时是活生生的人,回来之时便是一捧轻飘飘的骨灰。
他说,“我将你夫君安置在皇家书院,但是不想意外走水,我只来得及带出这些。”
很奇异的,夫君身陨,那一刻我竟无太大的悲伤,我问他,“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自己心里隐有答案,夫君的死我也能揣测出一些端倪,毕竟皇家书院,那是什么地方,专供皇家子弟教学的地,又哪里是说有意外走水便能走水的。
即便走水,可又为何单单夫君一人身陨,但我却可笑的想要他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
我听见他说,“我是皇帝。”
我是皇帝!
多简单的四个字,我木然地跪拜下去,口里高喊着,“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有泪肆意夺眶蔓延,湿了地面。
我知道,我的夫君哪,此生是我红酥对不起你,来世,还是不要在娶我这样的女子为好。
“做我妃,可好?”皇帝这么问我。
虽是再问,可我明白,我没有选择,他从来不给任何人选择的机会,我还有高堂父母,还有亲友故人,我也不敢问,夫君身陨的真相,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点头。
但我却不愿意进宫,他也不勉强,将我安置在京城里,我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开了牡丹园子,我开了胡姬酒肆。
我开始喜欢上喝酒,可我只喝莲花酿,那是夫君身前最爱的酒,酒至微酣,便能不用在品尝这时间疾苦,不用看经常看到那人越发深沉的眼神。
我不爱夫君,可是我却在日复一日的吊唁他,特别在那人面前的时候,与其说我在提醒他,不如是在提醒我自己,告诫自己不能爱上这个男人。
这是个深渊,我不愿踏进去,一旦我松懈一步,那便是对夫君的背叛,我不能给夫君爱情,但至少不能给他背叛,即便他已经不再人世。
后来,我认识了闵王妃孙墨涵,有一日在胡姬酒肆,她穿着男装穿梭在一群男人中间,我便将她给带了出来。
她跟我说,那么做,不过是想让某个人看见自己已然堕落,继而心生内疚而已,她不好过,凭什么要让某人好过。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我却开始喜欢上和孙墨涵喝酒,我也不说她的举动其实极为幼稚,想要让一个人不好过,方法太多,其实大可不必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手段。
但我什么都没说,孙墨涵那是孙墨涵,她的事与我无关,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何来管别人。
没过多久,她便做了闵王妃,往后的日子,便到我这里来的少了。
而那个人,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宫到我这来一趟,他有一点比较好,从不强迫我什么,尽管我知道,我始终不同意进宫,快让他耐心殆尽。
我每次会给他煮白粥,直到有一日,他说,“红酥,你的白粥变味了,我尝到了恨,你恨我?”
这么问,他便是不知我从来都恨着他的么?我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扬起笑脸,就问他,“我不该恨你么?即便为了
我夫君,我也是该恨你的。”
他沉默,并不反驳我的说法。
我便越发的感觉到心凉,这么多年,我从没问过夫君的事,现在提起,他便缄默不言,这便是默认吧,默认他杀了他!
从那次之后,他好长时间没来,我终日在胡姬酒肆,不复清醒。
直到,身为闵王妃的孙墨涵来找我,说要借我牡丹园一用,并给我介绍个有趣的女子认识。
那是我第一次见花九,身子骨纤细到柔弱的女子,有双浅色的眼眸和诱人的唇尖,她眉目安宁又清冷,恍若白玉,她说,“花氏,见过姐姐。”
我们三人喝了酒,烂醉如泥,几乎是第一次见面,我便对花九心生亲近来,我羡慕她眼底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狠厉和坚定。
那是我想拥有,却始终缺乏的,若我有花九的半分狠厉和冷漠寡情,我也早该进了皇宫,让那人与我一同痛苦,而不是每天喝酒度日,自己在深渊里沉沦挣扎,那人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
这都是不公平的,但我终究不是花九,我只是红酥,普通的女子红酥。
后来,京城局势越加的复杂,我心知这都是花九的原因,这般的女子,别说是男儿,即便是我,都极为欣赏的。
我也知道,那人才是最后的渔翁,他任由花九的动作,隐忍自己儿子势力的发展,冷眼旁观所有的争斗,无非便是到最后一击之际,成为那么得益最大的渔翁。
花九不用我提醒,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将那人心思揣摩的透透的,走在生与死的交界边缘,顺着那人的心思而为,她本不想做赢家,只为博的一线生机而已。
她如愿了,那人收网之时,花九找到我,要我保她一命,她用玉氏配方来换。
不过喝了几次的酒而已,她便将我最深藏的心思都给察觉了去,我看着上官美人带给我的那张帕子,上面只有一句话而已——玉氏换命!
我想了一晚上,那人不能在容忍我在宫外待太久,终有一日我也是要葬身与那座牢笼的精致皇宫,成为他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人,脂粉战场,即便我不想要他的宠爱,我也必须要争斗下去。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却不得不。
所以想到这里,我便深切地恨他,我第二日就去见了花九,我身上早有他给的腰牌,皇宫哪里都是去的的。
我第一次觉得花九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我拿着玉氏配方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我沦落到如此境地,家破人亡,夫君那般温柔的人也横死的下场,不就是因为那人身处高位,他的一个念头而已。
如若……如若……夺了那人天下呢?当有一日他被拉下那位置,从主宰者变为被宰割者,这种落差一定会让他很痛苦吧。
我痛苦了那么久,自然他也要同样的痛过,这才算公平哪。
我是女人,注定得不到那个位置,但是我可以有孩儿,我的孩儿,我必然要给他这天下间最好的,让他再不能像我这般,只是一个被宰割者。
于是,我拿着花九的玉氏配方,去找了那人。
那人坐在殿上,身着明黄五爪金龙的龙袍,不怒而威。
玉氏配方,我知道他也想要,如若不然,就不会假装顺着闵王的意思将花九给弄进天牢里。
我将玉氏配方扔给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孩儿,要做大殷太子!”
皇帝—我欠她
世人都道,此间皇帝为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以当红酥站在我面前,说,“我的孩儿,要做大殷太子!”
那时候,我其实想告诉她,那个位置,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也最孤独的位置,日后,她的孩儿,肯定也会怨恨于她今日的决定。
可我什么也没说,人在陷入某种偏执情绪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何况红酥这种并不聪明的女子,她没有花氏的决绝和狠厉,也没那么玲珑。
索性她还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普通的女子,所以她现在有了别的心思,也不瞒我,像这般拿着玉氏配方,站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告诉我,她的决心。
为帝者,厌恶他人的掩饰和谎言。
我也不例外,所以红酥她倒也算用对了方法,知道自己玩不过心计,便什么都不隐瞒,包括她经常看着我的时候,眸子里深刻晃荡的恨意。
那点恨意,我又岂会在乎,深宫女子,像红酥这般恨我的,肯定很多,如果我每个人都要计较一番,估计便没时间朝政和批阅奏章了。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红酥,在很早的时候,我便不懂何为爱,我贪恋她那双手煮出来的白粥,吃下去,会让我感觉到温暖,那是我早遗忘了的东西。
我不太记得清是什么时候遗忘的,大抵那会年纪很小的样子吧,我的母后,那个天生身有异香的女子,有着世间最倾城的绝色容貌,可她不爱笑。
在我的记忆中,她给我煮过一碗白粥,小孩子单纯,难得的亲近,就能让我欢喜
半天,我吃完那晚粥,根本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她便掐着我的脖子。
面色狰狞,眉目深处有刻入骨髓的恨意,她骂我是孽种!
她想杀了我,很多年之后,我都将她那会的表情记得清清楚楚,她是真安了心想我死。
而在杀我之前,她让我享受了片刻的温情,真是残忍的落差,即便如此,我扔记挂着她是我母妃,是生下我的人,虽然我并不让她期待。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母子哪来的隔夜仇,我睡醒一觉之后,恍若灵智开窍,十分孺慕地自己为母妃开脱,并原谅了她,而且还立誓要坐上父皇的位置,让母妃有一日能为太后,获取自由。
她的宫殿,我却是不去了。
终于,父皇死了,我从众多的皇子之中拼杀而出,夺得帝位,我初登基的那一天,接受群臣朝拜,万民跪诵,然后一个人在时隔多年之后去了母妃的宫殿。
我以为她会高兴,我甚至都想好,如果母妃开口,她要出宫,我也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奢靡笙歌之象,我日夜为之奋斗,想要守护的母妃,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父皇尸骨未寒之际,便与人私通苟合。
她肆意的淫荡媚笑,竟连青楼勾栏之地的风月女子还不如,最起码,别人那是为了挣口生气,而我的母妃为了什么!
被我撞破,她不但不觉耻辱,根本就不在意。
那些男人,我自然杀了,亲手削掉的脑袋,从头至尾,她都只看着,这么多年依旧绝色的脸上带着嚣媚的冷笑,像是最尖锐的利剑,只是看着都能将我给伤的体无完肤。
她说,“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天家的人!”
可是,毁了她一生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而我,是她儿子,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何会那般对我,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依旧困扰着我。
纵使天家的人再无情,我能杀光自己所有的血脉兄弟,但我和她,那是母子,我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是最亲近的人。
我越发性情暴虐,我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和母妃有染的男人,但凡她找一个,我便杀一个,务须他人动手,我亲自砍掉那些男人的脑袋。
我试图将她软禁,隔绝一切可能靠近她的人,但那根本没用,她不找野男人,就日夜不停的弹唱一些淫词艳曲,只恨不得整个大殷都知道当今皇帝的母妃,皇太后是个连婊子都不如的下贱女人。
她这般作践自己,我知道她是心里有怨恨,父皇在世时,她不敢,确切的说是没有办法那么做,她畏惧父皇,那个将她人生毁灭了的男人,她打从心底的惧着。
但她却不怕我,虽然我和父皇同为皇帝,她仗着我对她的母子感情,肆无忌惮,她要给天家抹黑。
每每触及这点,我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悲哀的皇帝,我能掌控了天下所有的人,却不能管束自己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