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稻贴在他的指间看嚣厉画阵:“对,不过天鼎山的东西多得要命,让我康康他要画哪一个阵。”
嚣厉拿着不祸刀冰冷的刀鞘,左手握住更为森寒的刀柄,缓缓将其抽出来。
左手不祸,右手不问,那一双刀剑都融了周倚玉的血和骨,人主死得灰都不剩,寄予矢志的刀剑还锋利如旧。
“天地如一鼎。”
周倚玉想逃出守山人的命运,最后还是死在了天鼎山。
他想挣出算定的天命,摆脱为宿命操控的命数,然而正如方洛说他的,他先被自作孽的沉沦花束缚。
“众生烹其间。”
嚣厉默念法诀,心头血如注,滴落不祸刀的刃上,刀锋蘸血为墨画地为阵。
风从远山来,归入近水处,山阳怔怔地望着嚣厉提着左手刀大开大合地画阵,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要命的猜测。
临寒远望着,也喃喃出声:“移形的阵,天鼎遗产……原来如此。”
歧川茫然地看向他:“什么如此?”
“他说这个阵法能将山中众妖凭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临寒低声笑起来,“除了历代守山人,天下无人知道前往天鼎山的路,有人猜测过是因为本就无路。通往神山的‘路’无迹可寻、无形可觅,甚而没有特定的地点,世人进山,得用特殊的媒介。如今他画的阵、用的刀全出于天鼎山……合该如此。”
另一边,看了老半天的田稻看出了门道,当即在周隐手心里大吱:“子藏,他画的是神行阵!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桥梁,画成了启阵,能把阵法里的人传送到任意地方!当年周倚玉进山、嚣厉出山就是用神行阵,不问剑和不祸刀是钥匙之一!”
周隐拇指摩挲小松鼠激动到炸毛的脑袋:“那他画这个阵,是想把鸣浮山里的妖怪传送进天鼎山么?”
“这怎么可能!”田稻摇头,“山门被周倚玉的魂魄封住了,能重启天鼎山的估计只有你。现在这个阵法除了传送到天鼎之外,其他地方应该没问题,看嚣厉的修为撑多久就是了。话说这阵法画得也太大了,他估计是想放弃鸣浮山,直接卷着妖怪们跑路!子藏,到时咱们也跑路算了,天下之大,再施一次换形术,能认出我们的不多啦。”
小松鼠沉浸在重新广袤的日出里,周隐拢着他没松手,眼睛也看着黑蛟没挪动。
他觉得那黑蛟看起来不太对劲。
半个时辰很快临近,嚣厉画下最后一刀,收刀做手杖撑着站立,握刀的手不住发抖。
此时日出了。
五月十日竹醉日彻底翻篇。
嚣厉缓过几口气,手边恰时响起了一个传唤阵。
一点开,里头传来观涛的低音炮:“尊上,你们里边想好对策了吗?我看七大宗这边差不多了,他们鼓捣了一晚上,八架开天炮对准了八个方位,估计不会再耗了,没多久就能点燃,到时结界估计要碎成渣渣。”
“那还能挡一阵子。”嚣厉握刀眺望日出,“一旦他们开始炸山,你只管退避,找准时机离开鸣浮山,出去找我的人。别的不用管,也不用你帮忙。”
观涛回道:“哦,你真的顶得住吗?关于你舅,你准备怎么应付?”
“他要是真想弄死我,昨天竹醉日,他会趁着我不痛快直接出动。”嚣厉轻声笑了笑,“我赌他这回是来当混子。”
“唔……这么说好像也像他老人家的作风。”观涛在另一边也笑,“那我就还照你说的做,找到他之后送他远走高飞没错吧。”
“不,我改变主意了。”嚣厉拔/出刺在地上的不祸刀,语气有些轻柔,两眼逐渐异瞳,一猩红一漆黑。
“你护好他,等这一劫过去了,麻烦你把他带回来。”
“哟,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想通了。我想在小竹屋里等他,我想向他道歉,我想弥补他,我还想——”
嚣厉说着擦擦唇边涌出的血,两眼俱漆黑:“临死之前,和他一起穿吉服。”
*
五月十一日,夏日逐渐炽烈,灌木丛里漏下来的光线缕缕如箭,晗色在这箭里恍惚。
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