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了一些事。秋白这么久以来,似乎一直都笃定他在苏长观那处,可是秋白宁可告诉步维行,也不想自己前去看他——要知道,以秋白的修为,若是他有心潜入疏雨剑阁,除了苏长观外,谁也拦不住。而苏长观也认识秋白,看到秋白便能想到秋白是来找他的,更不会阻拦。
可秋白偏偏没有去找过他。
是秋白在气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告而别?
他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煎熬。秋白是他想见却又不能见之人,而见到了却叫他不上不下的。他很想同秋白说多几句话,又想解释一番自己的作为,可他张了张嘴,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来,压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步惊川也知晓是自己理亏,摸了摸鼻尖,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嗯,回来了。”
最终,他便只有这一句话。
他作为东泽,一直以来缺失了这千年的陪伴,是他亏欠了秋白。更别提他前世时,对着秋白的表白,只有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一世,当他还是步惊川时,他将秋白的痛苦看在眼里。
秋白显然还是喜欢他的,可秋白更害怕眼前的只是一个陷阱,也害怕若是东泽彻底取代了步惊川的话,他同步惊川的关系之间只会是一个笑话。
这般的认知叫步惊川的心都抽疼起来。彼时,他还以为秋白的纠结与迟疑是因为对他没有那种感情,可如今他才知道,正是因为秋白对他的感情是一样的,因此才更怕眼前的是一个美梦,是一场幻境,因此,当他答应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那般孤注一掷的神色。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亏欠了秋白,亏欠了很多很多。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又苦于不知该说什么时,反倒是秋白率先开口了。
“再过半月,便是腊月初七了。”秋白道,“初六的晚上,你可有时间?”
腊月初七,是他的生辰,秋白竟然一直都还挂念在心上……步惊川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有的。”
许是属于步惊川的那部分灵魂占据了主导,他此刻只觉得满心都是欢欣与雀跃。
既然是秋白主动寻他,那他说什么都要有空的。
“那就行。”秋白说完,竟是一刻都没有多留,转身离去。
后院中草木繁茂,只一眨眼的功夫,秋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步惊川站在窗前,不由得懊恼地捶了一下窗框。
秋白既然主动离去,那显然是不欲与他多谈,他此刻即便是追上去,也是讨人嫌。既然秋白主动开口邀约,便说明秋白至少是不反感他的,要是有什么事儿……那也只能到再见面的时候再论。
他这么想着,便安静地等待着腊月初六的到来,心中隐隐抱着些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期盼。
在长衍宗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自他认了曾经的师父师娘为义父义母后,似乎只是改变了一个称呼,一切如常。
长衍宗的弟子如今已经换了一代,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不再认得他,从前,他还是众人的小师弟,如今他却已经成了师兄。
与他同届的大多数弟子都已经出去历练,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他本想寻星移师兄叙旧,谁知星移早在两年前外出历练去了,一直都还未回来,于是他叙旧的心只得暂时按捺。
如今,星移不在,那已经成群的灵禽没了人看管,又仗着有几分修为,没少跑到岑清闻的药圃里作乱,而他便日日忙着修补岑清闻药圃上的阵法,想方设法杜绝这类捣乱的存在。
他一如自己年少时那般,在义父义母的院中可管一日三餐,用不着自己动半点手,待到日落了再踏着满地的斜阳,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他刚回来的那日见过秋白之后,便再也没能见上秋白一回。
起初,步惊川还以为是秋白有什么事,可后来他有意无意地到后院后方的密林中去寻找,那密林之中处处都是秋白的气息,可见秋白一直都生活在此处,可偏偏他就是找不到秋白,秋白也不愿出来见他。他这时才不得不承认,是秋白在躲着他。
一边躲着他,却又一边与他约定腊月初六见面……这又是为什么?
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他终于等到了腊月初六这日。
日暮西垂,他一直在等的人才终于现了身。
二人见面,没有多余的问候与解释,秋白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他在一般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开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