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

“你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最后离开时,状态如何,有没有食用什么东西?”

“你们为什么会在晚上见面?”

“你们见面后做了什么?”

……

“谢谢,谢谢……没事,你们也辛苦了……跑了一整个晚上早上挺累的吧……”

章渐华给警官递咖啡。易晚站在窗户外,往里看。

女警看见易晚的背影,以为他是在为了自己的朋友担心。事已至此也很难安慰什么。她于是只对易晚说:“医生会尽全力的。”

“肇事的司机在哪里。”

“司机……”

按理说她不能告诉易晚这件事。事故中最不缺乏的便是因亲友重伤而抓着肇事司机大吵大闹的家属。可易晚的眼睛太黑了,而且全然没有身为人会有的愤怒。

或悲伤。

因联想而产生的直觉是人脑常用来进行预警和自我保护的机制之一。那一刻,女警骤然想起她刚进入警队时曾经手的一个案子。

雨夜,幽暗的办公室,反社会杀手被抓捕时,抬起头与她对上的一眼……

易晚让她想到那种没人性的怪物。

而他擦过她直接走了。

司机的病房在走廊深处。章渐华在易晚抵达那片喧闹前从后面捉住他的手臂——只一会儿和警方交流,没看住他,易晚就跑这里来了。

“喻其琛的父母都没到这里来找他们——在审理之前,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以推卸责任的话柄,尤其是喻容时还在多事之秋。”他快速地说。

他是意有所指,免得易晚一时冲动。

“他们没来很好,减少了一堆麻烦。我不想浪费时间看那种吵架。”这却是易晚的回复。

章渐华怔了怔。他无意识地松开手,发现易晚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

拥挤的病房是幕布,洁白的病床是道具,司机与他周围的几个亲戚、警察是演员。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车是自己失控的,往那边跑过去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司机皮肤黝黑粗糙,他身边面部饱经风霜的女人嚷嚷着垂泪,描述自己的家境: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家里全靠这一挂车吃饭。

“……也是可怜啊。”章渐华说。

“姐,姐夫,那个姓喻的是个当官的,我听见他们叫他处长了!”旁边同样衣着的青年抓着手机跳起来,“大晚上的一个官出去能有什么好事?”

“既然他那么有钱,我们能不能少赔点啊?你们不会是帮着他来欺负我们要钱的吧!”

“……”章渐华沉默。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时可怜、朴实,有时贪婪、偏见、面目狰狞。”易晚说,“走吧。”

他目光从这一家人身上移开,自言自语道:“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了。”

热。

闷热。

从午后起,天空中所有水汽都在酝酿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