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还听不清,直到阴冷的呼吸洒在他后颈——
“……我找到你了。”
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维持现在的姿势,装作听不见,继续往前走。闻吟寒却猛地停住了脚步,心跳渐快,喷涌出浓烈的怒意,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回头了,即使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他压抑而平静地回应:“是我找到你了。”
寒意更上一层,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闻吟寒,他定定看着眼前的空无一物,似乎在与某些东西对峙着,只等待其中一方能败下阵。
诡谲狡黠的嬉笑声萦绕耳边,过了许久,才归于平静。
闻吟寒回头,与提着外卖的成曳对上视线。
“回去吧,”成曳的嗓音平和了许多,“吃完这顿,就该出发干活了。”
成曳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忽然有生意上门,不过对方似乎有些小气,就出车费和成曳扯了许久的皮。成曳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说了不过两三句就想挂电话,他这举动倒是把对方吓到了,以为他不接这单,于是又好言好语地把人劝了下来。
得知是自己多虑,闻吟寒没有多言,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宵夜。
末了,成曳开口:“你这性子太过冷淡,得学着多说说话。”
闻吟寒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由于闻吟寒第一天入职,没有合适的工作服,成曳就翻出一套自己的递给他,两人身高有差,闻吟寒只能勉强挤进去,成曳叹了口气:“你太高了。”
需要殡仪馆出车的地点在城南一家发廊,说是突发心脏病死亡,家里人得知后,决定不抢救,直接送去火化。
成曳把原委告诉闻吟寒之后,还补上一句:“发廊猝死,这家人估计是觉得太丢人,不想家丑外扬,才这么着急忙慌。”
闻吟寒不想知道这些,他第一次干这种活,不了解流程,就询问成曳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记得戴手套,”成曳指挥着他,从副驾储物箱里找出一包一次性手套,“死人身上脏得很。”
城南这一带是有名的红灯区,此刻虽然已入下半夜,却还是稀稀落落亮着灯,成曳为了迎合家属不引人注意的要求,开的是一辆普通面包车,车玻璃上贴了膜,让人无法从外面看清里面的状况。
闻吟寒觉得有些局促,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直到成曳在七拐八弯的巷子中找到那家发廊。
发廊门口站着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
成曳下车,径直走到男人跟前:“是郭先生吧?”
男人上下打量过成曳,又把视线落在后来赶到的闻吟寒身上,眯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曳见他不答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对,是我。”
郭先生带着他们走进发廊,旋转的三色灯发出刺眼的亮光,里面没有人。踏上二楼,是一间装潢都透着暧昧的房间,这里人倒是挺多,只是大多都挤在一起,围在角落,只留床上一具赤|裸的尸体,瞪圆着双眼,脸上还残留着慌乱与痛苦。
“就他了,赶紧搬走吧。”
成曳动了,闻吟寒却立在原地,他在犹豫,报警可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成曳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戴手套的空隙,他告诫闻吟寒:“别动其他心思,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这是你的工作,只需要照做就行。”
死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体重和身高都接近160,身上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和与他们接头的郭先生也不像亲属关系。他死在床上,虽然看起来确实像是猝死,但闻吟寒却始终觉得怪异。
等把尸体搬上面包车之后,避开众人,他问成曳:“真的不用报警?”
“不用,”成曳瞥他,“警局那边我已经报备过了,调查的事归他们管……没想到你还挺热心,三好市民?”
没有理会成曳的调侃,闻吟寒放下心,只是因为保住了自己的工作,还不会因此卷入一些和违法犯罪挂钩的事件中。
冰冷的尸体还躺在后面,两人安静下来,空气中就多了些许别样的东西,闻吟寒扭头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划过,一滴水珠砸在玻璃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大雨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