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一家面包店做一辈子营业员,能有什么前途呢。店里除了吕星这个“店长”,没有其他人晋升的空间。
她忽然联想到任启东,怎么会甘心在一家面包店混混日子。以他的年纪,应该也不允许他将这份工作当成跳板。说实在的,把这段工作经历写进简历里,方菱都觉得黯淡无光。
方菱是个脸皮薄的性格,一整天心事重重,踌躇该怎么提离职,结果就是一拖再拖。她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接到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面试邀约。
她既高兴又惶恐,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她可以面试完再来面包店上班。
因为是个知名大企业,方菱没抱多大希望,想着刷个经验长见识也好。上午是集体面试,她不爱表现,没竞选上分组发言的机会,本以为该打道回府了,没想到通知的二面名单里竟然有她。方菱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群,愧疚地编了个理由,说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任启东很快回复说,没关系,学校里的事比较重要,他先顶着,让方菱慢慢来。
企业安排了免费的午餐,短暂休憩了会儿,下午就开始二面了。方菱紧张得手都在冒汗,面对冷冰冰的提问,尽可能有条理地回答,但还是有几个地方结巴卡壳了,答不上来。末了,面试官程式化地让她回去等通知。方菱估计自己应该是没戏了,反而放松下来,一身轻地走出了大厦。
一看时间,不好,她又急匆匆地搭地铁往幸福烘焙坊赶去。
方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撞开店门,任启东倚在收银台边上,手写价签。看见她,先是温柔地笑了,然后轻声道:“跑这么急,当心摔了。”
方菱一瞬间感觉到家了,慌乱与不安都被风吹散,倒了杯水,咕咚咕咚解渴。她信步走到收银台,和任启东击了个掌,完成交接仪式:“战士小方,准备就位!”
店里有个单品名叫奶油小方,她就戏称自己为战士小方。
任启东一如既往地笑着,他不太理解少女的中二病,但觉得挺可爱的,乐于配合。
方菱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天,忽然又接到了那家企业的电话,做贼似的躲到角落接听。人事给她发了offer,提供的薪资标准不算高,对于实习生来说必然的。
这几天,她的心理预期可谓是大起大落。以为被拒时,无可避免地郁闷失落,却又在那之后享受着隐隐的舒适感。现在,不能再逃避了,选择哪边几乎不用考虑。
面对面开口有些难,方菱在群里提了辞职的决定,没说找了份新工作,而是假托毕设太忙。吕星和任启东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没有一丝挽留,方菱一时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约好了入职时间,方菱掰着指头数,与任吕俩人共处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
吕星将招聘兼职的广告贴在店门口,紧邻着失物招领,小松鼠还是没人来认领。
方菱最后一天上班,是周五,吕星与任启东特地陪她待到了闭店的最后一刻,然后去搓了顿夜宵,当成散伙饭。三个人特别掏心掏肺地聊,都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吕星哭诉开店难啊,房租涨价人工涨价材料成本都涨价,他却不能涨价,每天做一千多个面包腰酸腿疼;方菱抱怨学校破事太多,家里也烦,还没毕业就催她相亲压力好大;任启东没太醉,但被闹哄哄的氛围感染了,想着这时候说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太当真,就稍稍倾露了少许只言片语。他发牢骚的对象当然只有那一位了——家里的懒鬼。
方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打了个酒嗝:“嗝——东哥,你对象是个富婆吗?听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任启东莫名感觉自己上套了,却不得不接着话茬往下说:“他妈是个富婆,他勉强算个富二代吧。”
吕星立马就问:“美女吗?”
任启东郑重点头:“好看的,很好看,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方菱愁苦又凝重地叹了一声:“唉,那你还有什么好烦的,简直人生赢家了!我还想追我男神呢,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
任启东心说,堵他门口让他无门可开,又想想算了,别教坏小朋友。
吕星好奇地想看照片,任启东立刻说没有,吕星又揶揄道:“藏着掖着不给看,金屋藏娇啊。”
蓝溱的照片,任启东手机里不光有,而且还存了一大堆,从一丝不苟的证件照到偷拍的流着哈喇子的睡容。
任启东想着想着不禁苦笑。
一个秘密就像埋在地窖里的酒,掩埋得越深,香味越在土里发酵。他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反正方菱要离职了也不会再有太多交集,反正蓝溱永远不会来店里,吕星也遇不上,他实在——太需要一个出口了。
任启东拿起手机猛划,翻到相册最上面,找出一张两人合照,摊到桌面上道:“喏,看吧。”
“哇——”俩人还没看到,就先给面子地惊叹起来了。脑袋顶着脑袋,又争抢着去看屏幕,之后齐齐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哇塞!”
方菱有过预感,当初她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男朋友时,任启东那一脸呆滞的表情就出卖了他。只是任启东那时避之不及,她也就不追问了。她这一声惊叹,完全是因为合照中的另一个人,帅得有点离谱。看着也蛮清瘦的,和任启东形容的又懒又邋遢……
吕星是实打实地震惊了,他朝夕相处的东哥竟然是gay,而他毫无察觉。他也有几个gay朋友,在国外学甜点时遇见的尤其多,但从任启东身上一点没感觉出来那种气质。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