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生锈腐蚀的铃铛怎么能再发出声响?
冬季的晨光越过大雪,在她侧脸撒了一层金粉,向光的一面暖洋洋,背光的一面仍然是冬季的湿冷。
卡洛儿看着被打开的门,怀里的女孩儿似乎感觉到了大人的紧张,不安地用手抱紧了她的脖子。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青铜铃铛下和门后出现,在她最料想不到的情况下出现。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他站在敞开的门后,还是三年前离开时的那副样子,像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卡洛儿一瞬间红了眼眶,但怀里仍有个受过惊吓的孩子,她不能哭。她狼狈后退了一步,差点被
台阶上结了冰的积雪滑倒。
女孩儿敏感的神经被她反常的举动弄得更加不安,瘪着嘴替她哭了出声。
西索这才把目光落在了哭泣的小女孩儿身上,后者看起来三四岁大,乌黑长发,身上裹着不合身的黑色外套,只露出一双蓄满了泪水的蔚蓝色眼睛。
这么小的孩子,五官都还没长开,很难说有什么太大的和父母相像的特点,只能从发色和眼睛颜色上来辨认。恰巧这个孩子的发色眸色与卡洛儿有异曲同工之处,西索抓住卡洛儿的手,预防她再后退或者打滑,把她拉进了自己。
她的外套给了女孩儿,在大雪纷飞的冬季清晨,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一件烟灰色羊绒连衣裙。修身的线条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与西索对比起来,更显得纤细的一握就碎。
因为一个巧合的误会,西索难得会对孩子这种柔弱到不堪一击的生物流露出温柔。他擦掉女孩儿花瓣一样柔软的脸颊上的泪水,安慰道:“别哭。”
他的手放在卡洛儿的腰上,隔着一层不算薄的衣料,但她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手心里的温度烫伤,从尾椎升起的一种酥麻无力感蔓延到脊椎。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垂下脖颈,埋进他的臂膀里。
西索怀里抱着两个温软的身体,一个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触感和味道,一个是孩子身上稚嫩的奶香。她们躺在他的臂弯里,黑发垂落在他的肩膀。西索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不同于能掌控别人生命,操纵生杀大权的强大。是一种更为沉重和厚重的东西,裹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可以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山,感觉自己的躯体可以成为一片广阔的大地。她们没有人会受到伤害,只要在他的臂弯里。
家庭。
西索总是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是累赘,是通向强者之路的阻碍。
可当他抱着她们时,这种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意志让他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他亲了亲卡洛儿的头发,说:“我回来了。”
卡洛儿埋在他的脖颈间,听到他的脉动和血流声,闻言,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她觉得委屈又生气,忍不住咬得重了一点。但西索没有闪躲,只把手搂的更紧。她满心的怒火又像积雪在阳光下融成水,终于哭了出来,补偿似的亲吻西索被她咬破的地方。
孩子能感觉的什么人对自己是无害的,女孩儿已经从卡洛儿臂弯里爬到了西索肩膀上,小手里攥着他的一束红发,防止自己摔下去。
卡洛儿看着略显笨拙扶着孩子的西索,他金色的眼睛像被高温熔化了的金子,盛满了粘稠的温柔。她关上门,把风雪关在身后,望着丝毫没有灰尘的房间,在暖洋洋壁炉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不是我们的孩子。]卡洛儿不想让西索继续误会下去,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真相。
那双金色眼睛黯淡了一下,望向她,似乎想在她脸上寻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仍然让孩子躺在自己的臂弯,火炉的温暖与强壮安全的躯体保护之下,女孩儿很快沉沉地睡着了。
壁炉里的火柴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四溅。金色晨光从沾满了雪花的玻璃上填充了整个房间,呼啸的风雪被阻挡在了门外。
在女孩儿熟睡之后,西索才小心地把她用毯子裹好,放在柔软沙发上。在安置好孩子之后,他迎着卡洛儿探究的浅蓝色眼睛而上,越过那些赌气、委屈的蓝色冰川,再一次抱住了她。
“那你愿意给我一个孩子吗?”他问。
她把下巴搁在西索肩膀上,透过窗户看窗外呼啸的风雪,神色恍惚。
贪婪之岛的那一晚,卡洛儿明明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未来和一切可能。但她却在小杰一句无心之谈中,又溃不成军。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放弃西索呢?
她在那条小溪里哭泣着,接受了自己或许永远不会再等到西索的可能,但仍然义无反顾的要等下去。
除了他,别的人都不行。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