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卡洛儿望着面前沐浴在夕阳中的庄园,在铁门外面站了很久。
她走的时候是清晨,日光在面前冉冉升起,背后的庄园是沉闷的灰色。如今她回来是傍晚,背后一片阴沉浓重的绛紫深红,面前的庄园是柔和温柔的橘色。
所有的家具摆设还是熟悉的模样,而她不过离开了一年多,这里的佣人好像全都换了一遍——她想回家都得等着消息上报到管家处。她在待客的大厅沙发上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佣人穿着黑白套装走过,一瞬间觉得这个家陌生了起来。
尼乌里是念旧情的人,他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原来的仆人换了一个遍?
好在管家还是那个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的老人,在卡洛儿出生之前就在这个家里了。他仍然把自己打理的整洁利落,白发梳的整齐。他从楼上走下来,走到站起来迎接他的卡洛儿面前,这时他疲倦的面容和双眼清清楚楚的映进了卡洛儿眼睛里。
“欢迎回来。”他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卡洛儿小姐。”
卡洛儿在他的带领下上了楼,穿过一个个深棕色门的房间,走过长长的黑色地毯,经过几段原木扶手,最后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面前停下来。夕阳穿过走廊的窗户,把黑色地毯染上了暖意。
她听到仪器滴滴的声音从门里闷闷的传来,温和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冰冷的手指半分。
管家敲了敲门,在打开门之前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冰冷的仪器声毫无阻碍穿过被打开的门传出,一瞬间清晰的几乎有些刺耳了。
梅斐背对着他们面对病床坐着,脊背微弯,看起来单薄又瘦削。她听到开门声,装过头来看了一眼,在静默几秒后,哭出了声。
卡洛儿接住几乎是跌进她怀抱里的梅斐,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垂下的视线看清了病床上惨白灰败的老人。
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透过的阳光可以把整个房间染上温暖的橘色,但惟独对象征着衰弱和疾病的单调白色无能力为,退居一旁,不去打扰那块与死亡挣扎、逐渐被时间遗忘的一角。他黯淡的白发、失色的脸颊,青灰的唇色与跳跃鲜活的色彩相比,更显的衰败的可怜。
他们一个月之前还视频过,尼乌里因为得到了卡洛儿准确的回家时间开心的不得了,眼睛里的亮光跳跃着,面色红润健康。
这才不过短短一个月。
卡洛儿的目光扫过他手指上那枚戒指,上面曾经仿佛有生命在里面流动的红宝石上已经裂开了,纹路蛛丝一样四。那是她注入念力而做成的戒指,什么样的碰撞才能磕碎上面的宝石呢?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青紫色血管凸显的眼皮下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目光缓慢的落在了卡洛儿身上,嘴唇蠕动了很久,才终于气若游丝喊出来:“回来了。”
卡洛儿把眼泪憋回去,握住了他颤抖苍老的手,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
管家以及梅斐带给她的关于家里最近一系列的变故,让她更加迫切的想得到贪婪之岛里的宝物。她胸无大志,不被尼乌里看好的大舅——尼奥,最近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相助,把二舅挤了下去,开始觊觎起下任家主的位置。他搬回了住宅,趁尼乌里卧病在床,清洗似的把家里的仆人几乎换了一遍。主要的商业也都由他来接手,甚至还有与早已脱离家族、成为尼乌里心头刺的小妹尼薇合作的倾向。
卡洛儿不在乎他和二舅谁来接任尼乌里,只要对尼乌里尽到责任就好。但眼下看来,尼乌里这次卧病在床与尼奥脱不了干系,那枚出现了裂痕的戒指就是很好的证据。
她对家族业务一窍不通,没办法帮二舅什么,只能尽早让尼乌里恢复健康。
她满怀期待的回家,本以为能得到温柔的拥抱,但现实还是冷冰冰的推开她,逼得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前走。
在与简叶坐上去友克鑫的飞艇时,她望着窗户外的万家灯火,灯光之外的黑暗区域沉默的蔓延,玻璃上映出她茫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