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树叶隐藏住了他们的身形,两人的身体紧贴着,几乎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那一直不曾显形的黑衣人总算从暗处出来,其中一人问道:“他们两人呢?”
那声音大概是中年,体型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他手中那明晃晃的一把大刀,蝉翼般的刀锋在穿过树叶的星点日光之中辉映着。
端洮桦觉得这刀身几乎要闪杀他的双眼。
而身后的麟世暄却是呼吸沉重起来,绵长的吐息拂过端洮桦的脖颈,让她一阵的战栗。但身后的那人在此刻却是没有心思在意身前红衣女子的不对劲,而是仔细地盯着那把刀锋上的图案看去。
那刀锋之上,一个极其醒目的绶纹就那般映入了麟世暄的记忆之中。他的记忆最近总是在不断地拭去,而这种征兆,说明的只有一件事情——他即将消失。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那四个人当中第一个消失的。
他从未设想过这个结果,也想不通为何在四人当中武功最高的自己反而是第一个消失的那个家伙。
何其讽刺。
他手中的劲道愈加加重,他明白,或许一切都是由于自己怀中的这个少女。
但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或许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格,一个在穆多仑可以独自战斗之后,立马会被舍弃的一个人格。
但他的心中,除了遗憾,却是想不到更加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甚至还有些怅然,为自己终于可以消失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存在,是由于穆多仑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杀那一晚而产生的,他把自己躲避在一个壳里,不肯接受他喜爱的伯伯竟然会毫无人性地将自己尽忠职守的父亲抹去,就在他的面前。
亲自一剑挥下,在前一刻他们还在谈笑风生之后。
可怕,冷血,或许是那个天子真实的写照。
至于其他的一面,他的慈爱,他的温和,在那一晚,统统都消失了。在麟世暄的记忆力,最深刻的,唯有那染红鲜血的衣裳,以及父亲死不瞑目的眼瞳。
一双充满着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眼瞳。
那一刻,从前的穆多仑将这件事情全部忘了,全部忘了,而自己,则是成为了那个承担那痛苦的人,那痛楚深入骨髓。
所以,他明白,自己需要强大。
只是,现如今……自己这个承担者的作用却是不再需要了吗?
他苦笑,眼神一个劲地盯着那黑衣人手中的大刀,那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的大刀。
这一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出现了。
树下那些黑衣人依旧还有三四十个人,他们左右勘探着,警惕地在原处严阵以待。
“大家小心些,这穆小侯爷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若是不亲眼见识,我还真的无法想象昔日被称作草包的穆小侯爷竟然藏了如此好的本事。”
“明白,大家围成一个圈,说不定他就藏在这树林间,我们紧追如此之久,他一个人,带着一个累赘自然不可能逃出去。”
端洮桦在树上气得直跳脚。哈哈,我是累赘又不是我想当的。
她对这个人的不留情面的话语感到愤怒,却是只能咽下这口气,毕竟她还是有智商的,自是明白他们所说的,确实是大大的实话。
自己这种花拳绣腿,哪能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