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的冬天异常寒冷。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可爱而强壮的小生命呱呱坠地。慕容沣给他的儿子取名叫隐,尽管如此,在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他还是将他送进了瑞典的军校,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深藏着一份男儿当磨练于军旅,浴血沙场的情怀吧。水儿和芾儿很快长成了惊艳绝伦的少女,明里暗里的仰慕者加起来少说有一个加强排,陆军学院无人不知“容沛林”先生有一对貌若天仙的掌上明珠。
水儿性子娴静,能静下心来念书,没几年就公费留学英国,主修文学和哲学。恰巧卢大佑的爱子卢君和在英国刚得了一个硕士,正预备跟着文豪狄更生读博,一次二人在讲座上遇见,彼此都很吃惊,之后便常常往来,或互借书籍,或结伴去寻好吃的店子,卢君和年长许多,自然对水儿关照有加,加上孩童时的懵懂之情,很快便正式交往了。
芾儿在爱情问题上倒不是姐姐那种古典的郎才女貌模式,她容易同人要好,却也没有长性,身边围了一群男孩子,却一概是好朋友,芾儿对读书兴趣不大,靠了聪明劲却也能马虎过关,且能歌善舞,还会画画,一张小嘴讲起话来比女外交官还要雄辩老练,她起先跟父亲闹着要去法国学艺术,慕容沣那样老派的人,自然是大发了一通火,说什么好好的女学生不当,偏要去做艺匠戏子。后来一位内行的老先生来家里做客,见了芾儿画的黄玫瑰,夸得不得了,说是灵气逼人,慕容沣也就不反对,给了钱叫她留学,只叫不要学了巴黎的浮华风气回来。
慕容沣年纪大了,越发依赖着静琬,有时她在厨房里做着菜,他就在一旁踱来踱去的欣赏,静琬就笑他忘了男儿不入庖厨的家训。他早年的戾气几乎不见,整个人就像一轮傍晚的太阳,变得从容平和了,但固执的性情却一点没变。瑞典陆军学院的学生们还是特别敬畏他,只要知道是容沛林教官来巡岗的,必定要穿戴整齐,不然他定要说,“作为一个军人,得把风纪扣扣好”或者“与长官说话要立正”之类的话。他现在倒很少大发雷霆,可学生照样听得心惊胆战,如同被一位威严的皇帝训示了一般。
慕容沣渐渐成为了军校学生口口相传的容教官。他们并不会去猜测他从前的身份,却本能的感到他与众不同,更为威严、谨慎、肃穆,富有经验。学生们虽然也在背后议论他不苟言笑,难于亲近,却不得不佩服他的威信和力量。不过一致公认的是这位容先生总是在夫人面前流露不可多见的柔情。许多年后,陆军学院的学生依然热衷于对旁人描绘这样的画面:几乎每到黄昏时分,那位面容温婉的容夫人就会挽着一身藏青长袍,宛若青松般瘦硬挺拔的容先生,缓步经过洒满金色夕阳的卡特兰大桥。据说容先生只穿中式长袍不穿西装,这习惯从未改变。
1949年春天的一个清晨,慕容沣用完每天清晨定量的一个煎蛋和一杯牛奶,翻开国内新送来的报纸看。眼光无意中落在几行细小的铅字上:“汉奸许建璋被处以枪毙极刑。”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带笑意在厨房里忙碌的静琬,将报纸叠了几折,顺手塞进了身旁的废纸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