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深处重相见(下)

“静琬,静琬。”他叫得那样哀痛,仿佛一只失去伴侣的孤狼在哀号,仿佛除了这两个字,再也不能说出别的什么,也许他自私,可是他的爱是真切的,就像是要呕出一颗心来给她看。可是她却不能叫他沛林,毕竟,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你放开我。”她左右是躲不过他的强吻的,不得已用手去挡他的嘴唇。慕容沣此刻已失了心智,索性在她手心里也燃烧起片片热痕。静琬抽出手来,他又紧紧的握了回去,他就像是饿伤了,一次性要全都补偿回来,横竖是不能放她走了。

“你已经登报与我脱离了关系,现在又这样纠缠不清,慕容沣,我早就不是你的妻子,现在……现在更不是你的情妇!”她心里几经挣扎,到底还是说出了狠狠伤他的话,看着他猝然受伤而变得铁青的脸色,她自己的心也跟着坠入深谷,万劫不复。

“你说我把你当作情妇!尹静琬,你竟是这么想我!”他那一双深眸里阴戾之气尽消,代之的是两汪浓重的哀怨,就像一个得不到心爱之物的孩子,满眼是苦涩失望。

“你没有吗?过去我在你心里,也不过是权宜所纳的侍妾,连自己姓名都没有的尹氏,现在就更是一个毫无干系的路人,不值得慕容总司令这样大动干戈。”

这几年来,慕容沣自己从来不敢回忆那条告示,谨之残忍的措词,连他自己听了都有撕心之痛,他又何尝不明白它们对静琬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是怎样五雷轰顶的打击。可是他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胸口气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此刻她的话冰冷生硬,生生逼得他满腔的热情化作鲜血,流回那破碎的心肝里去。那眼里的失望顿时全成了暗无天日的绝望。

他松了她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更紧的攒着,贴到自己胸前,要作最后的挣扎。她见他瞳里有噬人的暗焰,不由的颤抖起来,没想到他拿了桌子上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子塞到她手里,那迷人的嘴角边抖落出一丝凄然的笑,一字一顿道:“你拿这个,剖开我的心看看,看我到底把你当作什么?”

“我不感兴趣。”静琬把他推开,冷冷的别过脸去。

刀子咣当落在地上,那金属声像在两个人心上同时砸了窟窿,探下去只是深深的黑洞。

这一声“不感兴趣”,使他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他像是已经醒悟过来了,眉宇间渐渐泛起愁苦之色,“你究竟还是不肯原谅我。”说罢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静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过去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不必再提了,你也不用折磨自己,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说你不恨我,你这样冷着我,还说你不恨我。”他起身逼问道。

“可是我也不爱你了。”她抬头直视着他,那眼中只是怜悯无奈。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他忽然厉声吼道,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她看自己,眼中总是崇拜依恋,如今却像在看一个疯魔病人。

“四少,既然见了面,我有一事相求。请你不要断了陆文编辑和他们报馆的经费。”

“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一手按在太阳穴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报馆宣传抗日,那是顺应民意的,你不该阻拦他们。”

“可是他们纠结了一帮学生来反对我。”慕容沣也不顾手上有伤,一拳扣在茶几上,“那个不知好歹的陆文,嘴上成天说什么宣扬国学的,骗了承军的军费专门蛊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倒把我说成了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