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鸟其毒

药汁的味道,已经开始发腥了。饶是辰池这般的人,也开始趁人不注意,将它偷偷倒掉。被发现了,还一脸正色:“我喝下去也无力回天,又这般难喝,我喝它作甚?说不准什么时候疼惯了,便不觉得疼了。”

她这话若声音不抖,还有点说服力。但偏偏她自己听不出来,还自以为沉稳的八方不动。

所以燕争帝当场就带着几个老御医,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了。

辰池不明觉厉,抬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自己已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便又一点点缩回了被子里。

“那天那个率众冲锋的王统领,和回来报信的小太监是对姘头。听说他俩后来都战死了?你们收尸的时候注意些,把他俩埋在一处吧。”

她忽而低闷地说道。

小太监是在她昏过去之后,跟着胡炳烈到的战场。

那个王统领王艮,本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惜出身太低微,思维死板的要命,要不是当时辰池特令,只怕说什么也不肯向附近求援的。

不过也晚了。虽然那批残军被大败被俘虏被审讯,这个人终究是死了。

辰池心里想着,就有些沉重。这其实也算是她棋局里的一部分——又想到庄云天和仇端,这二人只怕更不得善终……心情更沉闷了一点。

偏偏这时候,秋水开口打破了这片思绪。

“三殿下,慧空也按您的意思,被下狱了。但听狱卒说他死活要拜见于您。殿下接不接见?”

慧空毕竟是承恩寺最后一个和尚了。

而燕争帝听见这话的时候已经转回了过来,皱着眉头,直视着辰池。

“见。”辰池吐出一个字。

“是。”秋水道:“我去把慧空带过来。”

辰池点点头,只不经意般瞥了燕争帝一眼,便又垂下目光。

“你们也都散了吧。就算你们在这守着,那药我也不会喝的。”

燕争帝目光落在她身上。

御医们倒是知道辰池的性子,一个个唉声叹气地走了。而燕争帝,他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辰池呼吸。

“有一个问题,这一天来一直在我心上。很烫,几乎让我坐立不安。”

燕争帝缓缓道。

辰池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我问你的话,你一定会回答我么?”

“不一定。”辰池这时剧痛刚过,身体还是脱力的,拒绝起人来却依旧格外干脆。

燕争帝笑笑。

“辰池,你不要考虑你我的身份。”

“没了这个身份,我便不是我。”

“我只问你……”

“不会。没有。”

燕争帝有些无奈。

“那么,辰台的三殿下,请你拿出作为一个殿下的理智和风度来,听我说完。”

他语气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

辰池想不出反驳的话,不吭声了。

她知道燕争帝要问的事,大概又关于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

她先前,剧痛之下,并没有认清过来的人。对他笑的那么一下,不过是出于逞强和礼貌。而后倒下去,也只是因为燕争帝所在的方向,恰好能扶住她。

但是她不想对燕争帝说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