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端出去没打算去找辰甫安。他心里除了庄云天之外也没有旁人了。于是他选择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他就走进了营帐深处,再抬头时,才发现面前竟然是辰甫安的帐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不要乱说话,更不能乱立弗莱格。
这帐子一如他的主人,沉静地坐落在那里,风声凛冽,不悲不喜。只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显出一些破旧疲惫来。
比如帐子上残旧的一点血迹,比如它并不齐整的底边。每一处都随着一条性命散了。
他一阵窒息,忽然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然后怔住了。
帐子外分明毫无声息,只有暖色的光安静地从帘子旁劈出一线,和一切都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
但进去之后,他竟然看到辰甫安低头看着面前的匣子,全身颤抖,脸色苍白,无声无息地……在哭?!
他一惊,心里顿时又凉了一大半。
见仇端进来,辰甫安明显也有些措手不及,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泪眼。但他很快安定下来,一擦眼泪的功夫,就顺手戴了张面具——或许还披了件披风,因为他现在连肩膀都沉了下去。
“仇将军,找我何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很难听得出是刚刚哭过。
仇端不免尴尬,道:“嗯……没什么,和庄云天几句话说的不太愉快,过来散散心。”
辰甫安端详着他,一双眼睛有些悲恸,却因为刚刚哭过,显得有些清亮:“身边的人,好好抓住罢。”
他悲伤之下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却不显得女气,反而让他看着年轻了些,不像是平日里那个连续不眠而有些虚弱的——半像个儒雅中年人的青年。
他和仇端隔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像是隔了个世界。一边是些许被时光稀释过许多层的闲愁,像一小把扇子带出的细风,一边是寒冬里凛冽的风刀霜剑。
仇端一皱眉。他伸长脖子,想去看辰甫安面前的东西。辰甫安见此一笑,将匣子并两张纸一起向前推了推:“看罢。”
那两页纸原来是沣州来信。匣子的盖子已经盖上了。仇端看着那匣子,心里顿时涌上一阵不安。
他没去看信,先打开了匣子。是一匣石灰,镇着一颗瘦削的人头。那人闭着眼,睡在匣子里,称不上安详。
那个人他认识,从前经常随着辰池的。他记得这仿佛是辰甫安最后一个亲密的朋友了。
他手指冰凉,打开辰甫安亲手推来的那纸。
“二殿下,如今辰池索玛,都死在了沣州城。若不收手,下一个,便是你了。”
“辰池之死状,令我等不忍入目。其肌肤溃烂,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我国殿下于心不忍,已将其葬下,故无人头归返。但二殿下,请将此恩情记下。杀我一位穆国人,便是杀你兄妹一位恩公啊。”
“但在下也知道,想必燕桥更在意的是乔禾的性命。此事乃在下之过,请转告这苟且偷生的小人,日后必将他性命取来归还!”
仇端看罢,已说不出话来。
辰甫安脸上依旧是那一丝笑意,只不过越来越冷淡虚假了。他看着仇端看完了信,手指不由自主不动声色地,攥住了随信而来的那骨笛。
——那以索玛恋人指骨所制、辰池生前几乎片刻不离的骨笛。
他依旧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令人悲恸着,寝食难安。他看到仇端看向自己,闭了闭眼,一口气吐出来,一个生动的笑容也浮了出来,喉咙却依旧哽着。
“事已至此,穆从言还私下来信说,小池还活着。你说我是该信他,还是该信这穆国送来的头颅遗物?还是该攻破辰欢,自己去看?”
仇端踟蹰一下,道:“这……”
辰甫安顿了顿,又问了一遍,他神态恍惚,似在自言自语,完全不知道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仇端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