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池母后是由民间被选入宫廷的女子。她一步踏上枝头,难免格外在意礼节仪容,尚在人世的时候,将每个细节都拿捏得细致,生怕落下话柄。纵下人簇拥,早起洗漱也常常就要一个时辰。再一层层穿上前几日便已熏好了香的新衣裳,一举一动都雍容优雅。甚至,她最后得了痨病的时候,每一声咳嗽都要用白绸的帕子细细掩了去,再将染了血的帕子整整齐齐叠好,交由仆从付之一炬。
辰池虽已不算很讲究这些,却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今日之事无需急于一时,她也不欲在沣州城主府中留下什么精干的形象,醒来后便先挥退杏容,而后细细洗漱着。但洗漱到一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看了看窗外,索玛正坐在那里,堪堪露出一个头顶。
索玛本来没看着她,只是抬头看着旁边的一棵树。那树枝叶繁茂,晨光碎碎洒下来,像镀了一层清亮的金箔。
这时候又恰好吹了一阵风来,飒飒摇摇的,索玛身上顿时被抖落了一层光雨,格外漂亮。
辰池见索玛看的出神,也就没有叫他,自去洗漱了。
洗漱之后辰池一抬头,索玛还是在望着那树发呆。她清清嗓子,喊了声:“索玛。”
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对她笑了笑,道:“昨天这里出了事,我怕你有什么危险,就先到这里守着了。你等我一下。”
紧接着他便走开了,又没过多久,杏荣过来叩了叩门:“三殿下,索玛大人求见。”
辰池道:“放他进来就是。以后索玛来我这里,也不必通报。”
杏荣道:“是。”
而后门被打开,索玛走进来。杏荣似乎本想跟进来,但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辰池的脸色,还是作罢了,反而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索玛这才道:“昨晚你这里没什么异样的吧?”
辰池摇头道:“我没有发现什么。倒是昨天让你送出的信……如何了?”
索玛笑道:“自是没什么差错。不过你也太小心了些,一个沣州而已,怎么觉得你比面对唐广孙破他们的时候还紧张?”他顿了顿又肃然道:“但昨晚我拖了几个朋友追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大黑踪迹。”
辰池点点头。索玛还不知乔禾的身份。“那梁衡玉底细如何?”
“不知道。这个人就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我的几个朋友有的都在这沣州住了二三十年甚至五六十年了,但是却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他是最近两三年来沣州的,一来就是张鹤的幕僚。”
辰池不动声色听着,心里却突然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构想:
难道,这个梁衡玉就像陈律一样,也是谁的伪装?
她想着,就叹了口气。
“还有么?”
“他一出现就出现在张鹤的身边,而且张鹤对他礼遇有加,自然有人去查过他的底细,却一无所获。”索玛道,“后来辰台夺得此城的时候,很多人猜测他是辰台的人,但后来又众说纷纭了,不过听市井分析,他是燕桥人的可能性最小。”
辰池笑道:“一共也不过几种可能,称不上众说纷纭。再说,若是我派去的,没准我会用计让别人觉得这个人最不可能是我派去的呢。”
索玛也笑笑,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交给辰池。
“不过昨晚那事,还没有查清楚,今天你要去哪,我都跟着你吧。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辰甫安能扒了我一层皮!”索玛说着,还夸张地抖了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