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起波澜

之后便一直无事,转眼到了月底。

就连乔禾——这几乎就可以肯定了是燕争帝的人,都有种无所事事的即视感。辰池遇刺后他不知为何对辰池主动了不少,虽然做起亲密之举他还很不自然,但比起最初已经好得多了——应对起辰池的疏离,也驾轻就熟的多了。

但他也并不是全然无所事事的。比如——此时。

“哟乔禾,你又来?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啊你说说,又没酒又没肉的……诶庄云天你小子又跟着乔禾来,说说,妞你是不是想大爷我了?”

庄云天翻了个白眼,望天道:“我看你那件衣裳是不想要了。”

仇端顿时委曲求全:“大爷我错了!大爷您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想起我来!大爷……大爷,我落在你那的衣服,你什么时候还我啊?”

庄云天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啊,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看到个乞丐,好像顺手给他了啊。不好意思不好……诶你放下那个烧火棍!小和尚!慧空!啊啊啊啊啊啊老乔老乔!快救我!”

乔禾脸上难得有了一点笑意,却习以为常袖手旁观,甚至还退了一步,给他们让开了地方。这时候慧空从禅房里出来,看着庄云天被仇端追的鸡飞狗跳,也不由摇头闭目,笑诵了一句佛号。

这样灰暗的日子里,难得有这样明亮跳脱的人,能给生活添一点亮色。他们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维系着辰台与燕桥这些合谋者极少见的欢乐。

乔禾眼里还带着笑意,看了慧空一眼:“高僧,今日,我们讲什么?”

慧空抬头看着他,眉眼间还是有些局促,甚至比面对辰池时更甚:“施主想听什么?”

乔禾想了想,笑笑道:“今日,我想听,佛,如何说情。”

听到情这个字,慧空全身一震。

晚花不断落下,夕光如旧。

而仇端庄云天喧闹的声音都似乎被拉远。

“施主,这边请。”

“所以说,情与憎,最后还要归到一个“缘”上?”

乔禾看着窗边,淡淡问了一句。

慧空神色紧张,坐姿都甚为拘谨:“是。”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乔禾叹了口气,而后原本很刚毅的唇微微抿了起来。

“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

他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吐出这么一句话。

“求不得、求不得……”

慧空偷眼看他。他的表情虽然还是毫无破绽,却分明如同一个被人夺去了什么的小孩。而且还是个心高气盛的小孩,却找不到夺他所爱之人的下落,此刻很是迷茫。

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神色虽然委屈憾然,却似乎已接受了这个结果,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然后他突然问了一句:

“慧空,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慧空本来心里就有鬼,被这么一问吓了一跳,诧然间惊慌失措地一抬眼,正撞上乔禾的目光,顿时更加慌乱,目光触电般缩了回去,又马上垂下去。

“施主……施主为什么这么问?我入了佛门,就已斩去所有红尘旎念,自然不会有……”

他强定心神,嗫嗫嚅嚅说着,却突然被乔禾打断:“那么受戒之前呢?”

慧空更加慌乱,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几个字来。

乔禾轻笑一声,不再逼问了。却又不甘沉默一样,笑道:“高僧大概也看了出来,我这个人,心上也供奉着一个人。爱上她之前,我从没见过她,但是她的能耐风采,我却是早有耳闻。我很佩服她,却更心疼她。我经常会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太累,会不会太伤心,会不会太绝望。她是不是很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或者什么都不说也好,只要在她身边,让她有个依托就可以了。但是转念再想,如果她不曾落到这样的境地,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更枉论娶她过门。或者直到她身死,我大概,都没法与她说上一句话、没法见过她一面、没法碰触到她衣袍的一角。她就只能活在我的梦里、活在史册书卷里——但就算在史册书卷里,我这样的人,大概也距她十万八千里,遥遥不可及。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我们现在各为其主,真是幸甚。”

慧空不语。他稚嫩卑微,并不代表他愚钝无知。这一番话如此露骨,他又怎么听不出,乔禾喜欢的就是辰池。

他弱弱看了乔禾一眼,乔禾长篇大论说完,却突然朗声一笑。他抓起慧空的手,高声道:“走,话说完了,咱们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有没有把你这小庙给拆了!”

慧空看着他的手,他没有胆量看他。

怕是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辰池。三殿下不是自己能妄想的人物。但是……乔禾这样的人,他真的会为辰池抛弃一切吗?

两人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庄云天瞪着树上的仇端。两个人互相叫嚣,不亦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