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卿一众人数并不多,在泠州的落脚地就是泠州客栈。按照军中官职排列,白子卿与一位叫冯角的人住在最里的一间屋子,稍外相对的两间,分别住着两位偏将和辰氏兄妹。
辰甫安辞行之后,索玛每至白天便不知所踪,辰池一人就占了一个房间。此时日上竿头,她躺在床上,仿佛连一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和勇气,双目无神,不知在看着哪里。
房门一声轻响。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客栈里的人都穿着常服,往日里区分,多是看气质——白子卿手下人,驰骋沙场,出生入死,多半高谈阔论、不拘小节。而平头百姓,士农商贾,历经战乱,多半面有菜色,心有戚戚。
这个男人,却与他们都不同。
第一眼看去,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但紧接着,他身上波澜不惊的气势就将他和普通人极鲜明地区分开了。
他身上仿佛披了一层迷雾,不动声色、变化多端。就连目光锐利如辰池,也看不穿这层迷雾,探不出他的深浅。仅有的这点感知,还是由辰甫安提点,才寻得了蛛丝马迹。
若非辰甫安,只怕她还将这人当做一个普通的副将。
男人走进房间,见了辰池,脸上沉着的神色半点也没变,只是单膝跪下,沉声道:
“三殿下,末将乔禾,奉白将军命令前来。白将军令末将传话,这里没有女眷,可能多有不便。还请殿下担待。”
他行着礼,目光自然而然就垂到地上,却依旧不减风采。
而辰池,只闷闷“嗯”了一声。
带着三分怨,三分依赖,四分悲愁。
虽然如此,然而,以辰池普通平凡的样貌、称不得妩媚的身材、低沉无波的声线,即使是在缺少女眷的军中,这一声,其实并不动人。辰池自己,毕竟也是有分寸的。
但乔禾却顿了一下,身体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奇特的变化。他稍微有些尴尬,低了低头,道:“三殿下,此时已经中午了。至少也要去吃些东西。”
辰池不答。
乔禾也不急,继续好言好语道:“燕桥军中,历来有严令。于帐中饮食,是万万不可的。殿下不愿与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共进一餐,难道要一直饿下去么?”
辰池依旧不答,过了半晌,才兀自开口:“我就不信,二哥真的能把我撇在这里,不闻不问的。”
失魂落魄的,嘶哑,带哭腔。
乔禾又顿了一下。
然后留下一声叹息,退了下去。
辰池听很久没有声响,依旧不肯抬头,反而直接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辰池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天色正亮,也是微微惊讶。她又躺了很久,发现这房间里,看起来,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四下走动了一下。房中布置极简,她暗暗观察,竟果然没有旁人。
她洗漱之后,就有人敲了敲门。
她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疲惫和野心都一闪即逝。
然后走过去,怯生生开门。
门外的索玛见她这样,眼角抽动几下,当即就大笑起来。
辰池一赧,一把把他拽进屋子,关好门,也不再掩饰。
“别笑。”
索玛闻言,果然就扳住脸,却还是压不下唇角一双小小的弧度。他别过脸不看辰池,肩膀无声耸动了好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辰池无奈道:“有什么事么?”
索玛道:“你哥。他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嗯……睡觉的时候就不了。不过这两天,我在你房间周围扔了一些虫子之类的,晚上你若是遇到危险,就吹一声这个虫笛。”
他探身将虫笛给辰池戴上。辰池低头看了一眼,不过一根小指的大小,光芒莹莹,不辨材质。
她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索玛似笑非笑,却盯着她,不说话了。
辰池小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