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乍泄迷人眼

程十七直接闯了行宫。

孙破与燕桥诸将正在偏殿议事,被他猛然闯入,下意识剑拔弩张。

见了是他,孙破环视一圈,开口之前先一脸邪气扬起了一边嘴角:“程统领有何要事?”

程十七道:“方才几位前来此处,已被辰甫安发现。事出仓促,不及告知;领人去追,亦没有得手。虽然行宫周围没再发现辰台爪牙,此处也不易监视监听,但总是小心为上,特意与你知会一声。”

而后他向着燕桥几位将领微行一礼道:“打扰诸位,是我无礼,先赔个不是了。”

孙破把凳子往后一支,仰起脖子,百无聊赖地看着房顶,眼里却有着什么一闪而动。

彬彬有礼,礼数周全,沉着又自有一番威严。这个才是真正的程十七,穆翎帝几十年的随侍。他此刻显露出这般气势,恐怕不是对这些燕桥人网开一面,想给他们留下个什么深刻印象,而是警告他孙破,小心他们。

最好辰甫安不是他们刻意带来。

他侧脸不动声色睨了程十七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程十七见此,也颔首道:“那就不再打扰,我先离去了。”

他缓缓后退出去,无声无息阖紧了门。

辰甫安绕了一个大圈子,在当铺门口路过几次,连看都不看,继续走开。

他反是在几家首饰胭脂铺子上流连了一会。

直到完全确认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着、看着自己,才终于回了家。

——不,不是家,只是那个临时的居所。

这时早已有人将他丢在城中的剑配了鞘悄悄送还回来。辰池难得的没有忙着,而是坐在院里,抱着剑百无聊赖般望着天晒着太阳——已薄西山的太阳。

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见了辰甫安也没有释然。不知是在等着他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他见此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听辰池抢先一步,笑道:“二哥,你若再晚回来一步,只怕我就要走了。”

他扬眉,又听辰池道:“幸好你回来了。”

而后辰池便起身,把剑放在椅子上,走进房间里去。全程并没有看辰甫安哪怕一眼。辰甫安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忽然一酸。

这个背影已经清瘦到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只纤瘦地撑起衣裳,一阵风都引得衣袂飘摇,像是马上要羽化仙去一般。

她曾经生得珠圆玉润,形若无骨。

可是没有时间给辰甫安酸楚。他拾过辰池放在椅子上的剑,跟了进去道:“燕桥来的那几个将领,之前果然是为了小鬼林而来。本来事情应该已经平息了,但他们刚刚私会了孙破。”

辰池骤然停步,沉静的像是窒息。

不过只是一刹那,她又冷静下来,努力平静地问道:“他们之间,是敌是友?”

辰甫安道:“不知道。我也没有看清他们。”

而后他与辰池一并坐下,补充道:“但是他们地位绝对不低,而且很有可能,有那个对我们率先发难的唐广。”

辰池默然,过了会又道:“事情未必那么糟糕。若燕桥与穆国为利所诱,反目为仇,倒是不错。”

辰甫安点了点头,突然将几个小盒子丢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胭脂香粉,我挑了几个。你从前只用熏香,不了解这些,此时伪装起平常女子来,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辰池不由得笑了一下。她每次一笑都流露出一丝天真神色来。她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按着那几年传回来的消息,除了吴晓那个小乞丐之外,所有他欣赏、注意过的女子,无一不是妆容细致华美,极重形容的姑娘。

“我好些年没见你,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要么就是你还太小,要么就是时候不好,压力太重,宫中用度又与此不同,倒还真不知道这方面你喜欢些什么。”辰甫安随意靠坐在那里,看着辰池,目光灼灼,一如当年宫里那个宠着她的二皇兄:“不过你总是个女孩子,打扮打扮也绝不难看。虽说现在我们还要干一番大事业,你也不要对自己太严厉。”

他顿了顿,调整出一个正经点的姿势,唇边带着一丝令人安定的笑意。

“毕竟这一次,我在了。”

这话原本说的很重很正式,甚至有些异常。辰甫安极少这样说话,比起辰池,他说话总是十分随意,带着江湖人的味道。此时为了辰池,倒也算是不管不顾了。

但辰池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道:“二哥,若我死在你前面,又不影响大局,请你每年,至少去看我一次。最好最好,我们两个,死了之后也在一起。我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说句实话,现在……”

她突然住了口,仿佛不想让自己被这最后一丝软弱侵袭。

辰甫安察觉异样,一皱眉,低了头去看她的眼睛。

辰池一躲,垂下了目光。

辰甫安似乎没有留意,也只是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