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江月怔怔出神,顺着字迹轻抚,回想起幽幽箫音,忽奔至床头摸索,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一看,见里头少了支玉萧。
前几日,她托人打造了两支玉萧,眼下却少了一支,答案昭然若现。如此说来,在黄药师身上,她又一次猜错。
“玛依,备茶。”封江月轻声吩咐。但未想到,这杯茶,没等来黄药师,却进了完颜语凰的腹中。
“兵马已备好,明日启程去开封,如何?”完颜语凰询问。金帝一旦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必会推举新君,她须得早点去。
“金帝不会死,”封江月轻语,见她不解,便补充道:“因为杀他的人,半路折回了。”
须知,黄药师身受内伤,在四日时间内,又岂能在潼关、开封之间往返一趟?
完颜语凰一惊,四处望去,瞧见桌上的信纸,念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是首追忆的词,黄药师全都知道了?”
字迹遒劲挺拔,显是男子手笔。
“不知道。或许,他尚在怀疑阶段。”封江月答道,发了会呆,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一句: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这句词,算是回答黄药师的疑问,证实了他的怀疑。却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做,能否迎难而上。
完颜语凰瞅了瞅,顿时无语,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金帝不死,咱们按原计划进行?”在很早前,她们便定好了计划,只因黄药师要杀金帝,才临行做了变动。
“这样,对我们更有利。”封江月点头。金帝若是死去,旁人定能猜出与她们有关,若经人误导,许会让她们陷入被动之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初,她们便是控制舆论,令金帝无翻身之日,倘若这招被敌人用去,后果基本可以预料。
“夜深了,你好生休息。”完颜语凰微笑,忽想起一事,脸色意味深长,怪笑了两声,又道:“倒是我忘了,你还在等人呢。”
她起身出门,吩咐玛依去备上一杯茶。原属于黄药师的那杯茶,已教她喝去,是以还上他一杯。
烛火明灭,窗外寒风冽冽。茶水滚热复又冷却,玛依已进来换过三次茶。一个时辰过去,封江月心有无奈,准备安歇。
黄药师这性子,真让她捉摸不透。他既不现身,她便当做没这回事,看谁的耐心更胜一筹。
夜空寂静漆黑,偶有寒风刮断枯枝的声音,恰如平地里一声雷,惊醒好梦无数。窗门紧闭,炭火刚熄,屋内倒也不冷。
翌日清晨,封江月悠悠梦醒,正迷糊着,忽觉屋内有异样,微惊之下神智即刻清晰,转眸望过去,见桌旁一抹青影。
茶水早已冷却,他漫不经心地品着,见她醒来,便问道:“你与江月,是何关系?”这话说得,没有半点客气,甚至微带冷意。
前往开封的路上,他碰上一家老小。那是个老妇人,带着对孪生兄弟,正偎依在树下。也即在那,他回想起一个疑点,当下踏上回程。
世上没有一片相同的叶子。纵然是孪生姊妹,在相貌上,也会有所不同。但他当时仔细观察过,那二女确是一模一样。
他擅歧黄之术,早年曾见过一种怪症。有病人受过创伤,醒来后仿似换了个人,不论品行,还是性格,都与以往有异。
如若封江月也是这般,那倒还有希望。只不过,她兄妹二人合伙愚弄他,教他极为恼怒,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一个人。”封江月坦诚道,瞥了眼桌上的信纸,微笑道:“黄岛主,你没看信上的词么?”
黄药师沉吟不语。当年的那名病人,他并未去治,只留下一些药物,却不知效果如何。他起身走进几步,冷冷地盯着她,又问:“眼下,是你做主导?告知我当日情况。”
封江月不以为意,也不介意对方的态度,微微向后仰去,倚靠在床头,简而答道:“江月中剑后,醒过来的是我。”
黄药师沉思片刻,忽的伸手点中她的穴道,又将人放平,搭上她的手腕,微微皱起眉头,久久未说话。
“黄岛主,对于我这情况,望闻问切无效。”封江月微微一笑,神色颇为轻松自然,唇角轻轻上扬,仿似有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黄药师充耳不闻,依故做着自己的事。小半个时辰下来,他不由得叹气,单看表面,封江月并无异状,似是很健康。
他沉思甚久,期间又把了几次脉,取来数根银针,摸着穴位下针。虽不知此法是否有效果,但总不会有危害。
封江月心知劝不住,唯有闭目养神。针尖刺入穴道,微微一痛,她低语:“药物、针灸皆不可医。”
黄药师默默思量,扫了她两眼,脸色变了变,突地开口:“江月中两剑,醒来的是你;你若也中两剑,醒来的或是她。”
观她表情,似是知晓如何根治这病,但她却不说出口,显是在看好戏。他素来心傲,又岂会求于人?
“破罐子破摔么?”封江月微微一笑,面色如常,不见丝毫惧意,又道:“或是在恐吓
我?”
黄药师脸色渐冷,一双眸子精光闪亮,若是旁人见着心必定惴惴。他出手如电,解开了她的穴道,不言一语转身出门。
后方,传来封江月微带笑意的声音:“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