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请上座。”一句话,惊醒了黄药师。他眸光微沉,凝视着封江月,询问:“为何问这个?”
——有再娶的打算么?
封江月笑嘻嘻,似浑然不在意,回过身,欢快地前去桌边,闻了闻香气,“真香,”说罢,她夹了一块鸡肉,尝了尝,又招呼黄药师:“岛主,吃饭啦。”
她也不知如何做,只能凭心意而为。黄药师鳏居多年,怕是没这个意识,她须得稍稍提一下,让他仔细想一想。
如果他深思熟虑后,仍未有再娶打算,那她便要放弃,就此相忘于江湖。毕竟,面对一个必输的结局,她没心思去争取,以免害人害己。
但面对感情,去步步为营,精心走好每一步,因有希望才去争取,是否太过理智?人生,总要有冲动的一刻,总要有拼全力的时候。
想至此,封江月暗暗叹气,当真左右为难。她当日不知黄药师的心意,不愿耽误自己,才能决绝离去,但今日情况已变,还能潇洒地放弃么?
晚饭期间,黄药师心神不定,微蹙着眉头,没有说一句话,倒是不时瞧了眼封江月,但见她怔怔出神,复又收回了目光。
烛火摇曳,程瑶迦云鬓如雾,香腮胜雪,脸上隐有惊喜羞涩之情,偷偷瞄一眼陆冠英,忙垂头盯着地。洞房花烛夜!
封江月搬了条长凳,横亘在门口,与黄药师相依坐下。虫声低语,风动翠竹,直不知是真是幻。
赏了会月,她按捺下紧张的心绪,擦去手心渗出的薄汗,声音不似往常的甜腻柔美,多了一丝干涩:“岛主,请坦诚回答,你有再娶的打算么?”
说出这样一句,是怕他口非心是。毕竟,他并不知她的心意,难保不去否决。
她的异常,黄药师自有所觉,眸光动了动,问道:“为何执着答案?”
封江月笑脸吟吟,凝望着一轮弯月,状似无意地问:“莫非,在这世上,再无一个女子,令岛主心动欲娶么?”
黄药师目光微凝,望着她的侧脸,半晌后撇开眼,同她一般赏着月,又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在委婉地向我求亲?行,我应允。”
封江月呆若木鸡。这句话,无异于惊天霹雷,震得她脑子发晕。明明,是她在试探他,怎将自己绕进去啦?
细细思之,是她忘了一件事。这是在宋代,一个姑娘家,向男人问这种问题,怎能不让人误会。黄药师再离经叛道,也是古人,哪能将其视作娱听?
忽听一声长啸,紧接着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音震房瓦,只听周伯通叫道:“老毒物,你从临安追到嘉兴,又从嘉兴追回临安,一日一夜间,始终追不上我……”
又听欧阳锋叫道:“你逃到天边,我追你到天边。”两人你说我答,争辩了几句,说罢长笑,一晃眼功夫,已奔到远处。
黄药师起身追去,留下一句:“你留在这等我。”据灵智上人所言,黄蓉四人皆已丧命,但周伯通忽现踪迹,他心觉有疑,欲追去一探究竟。
这一趟,与那二人比赛脚力,需分出胜负才能罢手,不知要费去几日,带上封江月多有不便,他只能留她在此。
封江月呆了呆,只瞧见青影一晃,那人已不见。她蹙眉哀叹,想了想,一把推开门,朝陆、程二人摆手,叫道:“不要跟来。”
她闪身去了厨房,打开碗橱,旋转铁碗,开了密门,径直跃了进去,回身关住橱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黄蓉一怔,张口便欲言,幸而急急掩住。她与郭靖在疗伤,心脉相通,才可交谈,但若与外人说上半句,便会功亏一篑。
封江月眉欢眼笑,悄声道:“借我些地,暂避一下。”外边太危险,有欧阳克、杨康、全真七子……凭她的三脚猫功夫,谁都打不过,只能早早逃离。
黄蓉面色古怪,直直盯着她,眼中透着几分复杂,隐约带着丝委屈、愤怒。她当日在墓道内,听到了许多事,几乎毁去了她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