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雅的竹舍内,大门敞开着,清幽暗寂,偶尔有簌簌风声,吹得竹叶起舞。

封江月坐于几案前,埋头苦脸,提笔抄录着。在几案上方,摆着三盏油灯,照得周边明亮异常。

“还在抄写?”不知何时,黄蓉倚在了门口,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这不拜你所赐么?”封江月语气不善,奋笔疾书。今早,在她自称已忘却时,黄药师十分淡定地留下一句“书抄百遍,熟记于心”。

内功口诀及注解,足有上千字。她从早晨抄到现在,右手早已酸痛难耐,才完成了一大半。

“这字写得真难看。”黄蓉皱眉,一脸嫌弃。她自幼在黄药师的教导下长大,品味高端,自身又精通琴棋书画,哪瞧得上封江月的字?

封江月抬头,瞪了她一眼,复又垂头,“写得更难看的已被我扔了,这些是能见人的。”

黄蓉摇头叹息:“有些字写得大,有些写得小,有些又挤成一团,你觉得能见人?”

“至少,你认得这是个啥字。”封江月飞快地回了句。夜已深,她还有十来遍未誊写完,哪有空与黄蓉斗嘴?

“爹爹定是瞧不上的。”黄蓉笑道,见封江月并未搭理,也觉无趣,只嘱咐道:“爹爹并未生怒,你明日再接再厉。”

封江月登时哀嚎出声:“缓两日吧?总得让我休息会。”

黄蓉拍拍她的肩,笑嘻嘻地安慰道:“早日完成约定,你便可早日脱离苦海,岂不两全其美?”

封江月仔细一想,也觉有理,不如尽早了断这事,也免得日夜担惊受怕。以黄药师的为人,若非触到他的底线,倒不至于为难一个晚辈。

“虽说如此,但我总觉得未来不大光明。”她沉思道,一手撑着下巴,怔怔出神。

哪知一语成谶!

从初夏到深秋,历时半年,封江月常常出纰漏,甚至有时故意挑衅,黄药师仍不曾被激怒。

然而她并不能全身而退。黄药师虽未恼怒,但也未一笑置之,总会严厉惩罚她。

“咱俩罢手吧?”封江月有气无力地询问。彼时,她正头顶陶罐,笔直地立在暖阳下、草坪上。

黄蓉蹲坐在旁边,手捧着一本书,闻言头也不抬,“不行,努力半年,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反正不是你受苦。”封江月愤愤不平。这半年以来,黄蓉在幕后出谋划策,她在前边冲锋陷阵,承担一切风险,两头不讨好。

她也曾想过,干脆不理会黄蓉,毁了这承诺,但又觉不妥,以黄蓉的性子怕是会从中作梗,让她疲于应付。

“再坚持……”黄蓉话语一顿,眼波流转,狡黠灵动,“爹爹虽说在罚你,但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一提到黄药师,封江月心中越发不平,胸膛起伏不定,头顶上的陶罐摇摇欲坠,“那老狐狸明明知道我受你胁迫,偏偏不舍得罚你,却要双倍罚我!”

若是黄药师不那么偏心,口头训斥一下黄蓉,令其稍微收敛些,她也不至于落到这境地。

“对了,时辰到了么?我脖子都僵硬了。”她皱眉抱怨。那陶罐足有三四斤,压在她的脑袋上,很是辛苦难受。

此时,脚下有影子晃动,她惊觉有异时,见黄蓉笑得如偷着腥的小狐狸一般,心中咯噔一声,耳旁传来黄药师的声音:“还有力气大吼大叫,想来罚得不重,再加一个时辰吧。”

他立于封江月左方两尺之处,朝黄蓉伸出手,微微一笑,“蓉儿,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