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峰的故事应该从三年前讲起。虽然,我们在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但是,从八岁到三年前那八年的漫长时光里,我们两个人,是分隔在两个尽头的。
2011年,我们十六岁,青春期过分的朝气让我选择从重点中学辍学,离开了那个人满为患但却丝毫没有生气的地方。在那之后,我在外面混了两个月,然后自己又找了一所口碑还不错的职业中学接着混,再然后,就遇到了成峰。
其实不能说遇到,应该是重逢。这两者之间存在相当大的区别。
职高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混,各种条条框框将我们框在冰冷的墙壁上,再盖上学校的大饼公章。其中有一条,我非常的不能理解,就是在下晚自习之后要列队回宿舍区,排起的长龙足以从橘子洲头排到橘子洲尾。这也就算了,竟然还不能讲话。对于我这种平时活泼好动滔滔不绝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把我所有的天性都扼杀在了黑夜里,这根本就是煎熬!
所以,在第三天晚上,我就解放了我的天性,理所当然的,我被戴红袖章的同学请出了队伍站在了马路旁边。队伍里的同学像是看戏一般的看着我,时不时传来讥笑的声音,我无所谓的捋了捋眉毛前面的刘海儿,等我睁开眼睛时,我就看见了从我面前经过的成峰。
要形容成峰的话,有很多的形容词。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小正太,西瓜头,大眼睛,说话奶声奶气的,但偶尔也有个大哥哥的样子,虽然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时隔八年之后的他,给我的感觉就差了那么一点。他剃了一个板栗头,高高瘦瘦的,由于灯光的关系,看不清他的五官是不是像偶像明星那般棱角有致,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满脸青春痘,但以小时候的长相来看,应该差不到哪去。他不苟言笑的跟着队伍,身后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用手捏了一下他的屁股他也没有做出反应。
我嗤笑,举起手来喊了一声:“成峰!”
我以为他会高兴地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专属于他的微笑,然后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和故人聊聊多年不见的思念以及那些年的故事。可是,生活是现实的,他并没有回过头来,就好像并没有听见我喊他一样。我想,可能是我的声音不够大,于是我提高了分贝又喊了一声,这次,整支队伍里的人都盯着我,我的嘴角抽了两下,看见成峰正以一种无比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冲他挥了挥手,他笑了一下。路灯刚好就在他的头顶上,所以,这一次我看得非常清楚,他还是小时候那般干净的模样。
纪检老师扯着喉咙叫他们快点走,接着走到我身边,用一种“你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眼神盯着我的胸口,我差点就抱胸大喊“臭流氓”,可他突然自言自语的把我的班级姓名念了出来,我也突然的明白过来,他盯的是我胸口的校牌。
接下里的十分钟,我被纪检老师劈头盖脸的说教了一番,然后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走回了宿舍区,可喜的是,成峰竟然站在宿舍区超市的门口等我,手里还拿着两瓶饮料。我一蹦一跳的跳了过去,跳到了他的面前。他被我吓了一跳,然后咧开嘴笑了,“嗨!”
我正准备开口,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从超市里走了出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贺峰,走啦!”
我的笑容死在脸上,看着他对我挥了挥手里的饮料,说:“我先走了啊!”然后就和那个男生一起勾肩搭背的走了,长夜灯将他们的影子拉成两条黑黑的细线。
两天后,星期五。
我和同学吃过午饭去喝地下铁,我和同学聊得正high,突然被人拍了肩膀。我扭过头去,看见成峰就站在我身边,那个男生也在,虽然戴着眼镜乍一看挺斯文的,但从前两天晚上的行为举止来看,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在斯文后面再加上两个字——败类!
“嗨!”我尴尬的笑了一声,成峰礼貌性的回笑了一下,那个男生也跟着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同学小声的问我:“俩帅哥谁啊?哪班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介绍成峰给她认识,因为我对成峰的了解几乎变得一无所知,这八年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回到了长沙?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会改姓贺?这些我都不知道!
直到两个礼拜之后,我和他们两个玩得多了,我才从赵宁,也就是眼镜男那里了解了故事的大概。
八岁那年,成峰的奶奶去世了,他们在乡下也就没了牵挂,于是一家人搬去厦门经商。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受不了父亲的外遇和长期以来的家暴终于提出了离婚,随后便把成峰的姓氏改为母姓,并带着成峰回到了长沙经营一家小型的零售超市,母子俩人过着还算不错的日子。赵宁是成峰的初中同学,同住在一个小区里,这三年来,是他一直陪伴着成峰。
虽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和成峰玩在一起。而且,由于我读了一年普高,所以我和他就呈现出他读高二我读高一这样一种状态。他学的是商务英语,要读三年并且还要参加对口高考;而我学的是旅游管理,高三那年是实习。我和他在完全不同的教学区,只能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
着他,只能在中午和下午下课之后才能和他们“碰巧”遇到。
国庆节,我转了两趟公交车到了赵宁的家里,然后跟着他去成峰家。走进他家的小超市时,他妈妈一下子也没认出我来,还以为我是赵宁的女朋友。我喊了她一声,她看了我许久,又是挤眼睛又是皱眉头的,然后才半猜测的说出了我的名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笑的时候眯着眼睛,只不过,岁月这把镰刀在她的脸上割了太多条皱纹,所以看上去老了很多。离开长沙的那几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