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

在鬼兵队的船舰上养伤的期间,鹤子发现了几件事:

首先,自己好像一朝回到了学龄前,时刻处于不懂就要问的懵然状态。其二,身为总督的高杉好像格外清闲,非常有空,整天就衔着烟管到处晃悠。

“这是什么?”第一次见到的奇怪方盒如同连接着异次元,只要按一下她手中这个黑漆漆的遥控器,笑容甜美的新闻主播就会切换成肥皂剧中深情对望的男女主角。

“电视机。”高杉侧倚在门边,低沉的声音淡而微凉。

吞吐的烟雾绽放消散,鹤子的目光不觉落到他手中的烟管上。注意到她的视线,高杉移开烟嘴,似笑非笑地抬起眼帘:

“怎么,想试试?”

鹤子果断收回目光,望着电视屏幕中随大雨泼洒的狗血,专注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有病人在的房间禁烟是常识。”

话虽如此,她的伤势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医生就差没声泪俱下地抱着她的大腿求她在床上多躺几天,无奈之下她才同意了多休养一阵子。

轻哼一声,高杉靠着门框稍稍直起身,指尖一转将烟管收了回去。

话剧中的男女主角破镜重圆,相拥着走入布满粉色泡泡和迷之马赛克的现代建筑。鹤子伸出手,转过头:“那是什么?”

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高杉漫不经心地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啪的一声关掉了电源:“……这种东西就别看了。如果不想脑子变得跟假发一样不好使的话。”

难得从高杉的口中听到了其他人的消息,鹤子差点就要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了——大家的事。十年前攘夷战争结束后的事。有关过去的事。

心底翻起波澜,但只是一瞬就被她重新压平。鹤子:“……哦。那么他们刚才进入的建筑到底是什么?”

碧瞳一眯,高杉的声音有点奇怪:“你真的想知道?”

对方嘴角挑起的弧度莫名令心中警钟长鸣,鹤子几乎是凭直觉干脆摇头:“不,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类似于这样的诡异对话,在她醒来之后几乎就没有断过。没有见过的东西太多了,以前熟悉的事物似乎也被新的时光镀过,增添了没有见过的光泽。

看起来再传统不过的和室,壁龛挂画插花都如旧精致优雅,舷窗却会随着日光调整明暗,竹绿色的榻榻米下是船体坚硬的金属地板,舱门会随着空气流泻的轻响自动滑开合上——光是那个自动感应门,她就能玩一年。

墙壁上隐藏的电灯开关在哪里都需要高杉指出告知,鹤子觉得这十年来他进步最大的也许是耐心也说不定。

鬼兵队的旧部虽然会时不时来访,但她毕竟还在“静养”期间,每天最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就是看起来很悠闲的高杉。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她对于目前时代的常识,从电视遥控器的用法乃至到废刀令的颁布,似乎都是高杉教给她的。

十年后坐在将军宝座上的已不是她所熟悉的定定公。作为继任的傀儡,年纪尚轻的德川茂茂则被推上了幕府的中央舞台。

如同心黑手辣的德川定定在粉饰太平的时代中退居到了幕后,攘夷时期总是身先士卒浴血厮杀的鬼兵队总督好像变“懒”了,獠牙虽利却不再锋芒毕露,危险的气息随着城府深了下去,弧度慵懒的碧眸冷笑起来时比以前还渗人。

怀着一腔热血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打打杀杀现在已经不流行了,暗地里捅刀子将敌人的肠子一并血淋淋地拽出来才是正道。

如果不是透过罕有的报道,了解到鬼兵队的名号如今已成禁词般的存在,鹤子都快错以为这是一艘无害的观光船了,而不是被幕府满世界追杀通缉的叛乱分子藏身处。

……十年后大家的画风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有几次高杉凑得近了,鹤子差点都没忍住。

看到对方敞着和服领口,露出线条毕现的锁骨在她的视野里晃来晃去,她有次差点就没忍住——差点就没忍住——伸手替他合上衣领。

像是拉上窗帘那样,刷的一下帮高杉把衣领拉好合拢——总是这样衣襟大开地闲坐窗边,总有一天会感冒的。

每天闲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在鹤子的脑回路彻底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跑前,她终于从医生那里等来了自由活动的许可。

进行船上一日游时,连走道上方纵横交错的金属电缆和通风排气管都看起来和蔼而可亲。

所谓的船上一日游,其实就是高杉带着她熟悉屋型船的内部构造。比如说在厨房学习微波炉的用法,参观一下荧屏满墙信号闪烁的主控室,记住各个房间的位置和互通的线路,顺带了解一下重组后的鬼兵队。

眼睛黑洞洞的参谋大叔对于《大江户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修正案》有着异常的执着与热情,如果不是高杉就在旁边,估计都要拉着她的手来一个秉烛夜谈。腰间配枪的金发少女英姿飒爽,在鹤子看过去时,忽然别扭地一撇脸掉头就走。虽然一头雾水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但对方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

除了恭介,鹤子还见

到了一些老队员。十年的时间仿佛将曾经的变故也一同抹消填平了,面对以前的同伴歉疚又激动的泪光,反倒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其他人来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管是隔阂也好还是矛盾也好,都被时间磨掉了棱角,可以像沙子一样随风散去。

舱门随着一声轻响横向滑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戴着墨镜和耳机,背上斜挎着三味线。

“……怎么了?”高杉微微侧身。鹤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鹤子:“……”

卧槽这种时候她该说什么?

两人曾友好地抱着想要杀死对方的念头切磋过武艺?她差点削掉了对方的脑袋,对方也曾绞断过自己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