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

庭院的石灯在夜色中亮着,静静地散发着幽光。

白石环绕的池面光滑如镜,枫树大半都隐匿在黑暗中,唯有边缘的红叶被勾勒得隐隐发亮,在整齐细密的竹篱上投下重叠的光影。

宵禁时分的黑夜极静,连外面街道上风的痕迹都淡到无法捕捉。

竹帘被卷起,柚木的走廊地板光滑且凉,拉开纸门,置于墙角的地灯光芒一窒,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的平稳无波。

躺在房间中的人面上盖着白布,胸口上压着除魔守灵的刀刃。压制着颤抖的指尖触到柔软的白布,执起一角刚要挑开——

“啪”的一声,却是被躺在床上之人骤然擒住了手腕。

瞳孔倏缩,藏掩于袖中的短刀差点滑出,她反应极快地收手退身,可对方却像是料到了她的举动一般,攥着她右腕的手紧到纹丝不动,生生逼得她停在了床边。

“总算抓到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正二勾了勾唇,“我还在担心你若是不来了,我该怎么办呢,”他唤出面前之人的名字:“鹤子。”

被他抓着的手忽然一动,正二嘴角的弧度才扬到一半,酸涩发麻的感觉倏然窜上手臂。没来得及看清鹤子的动作,他只觉身体一麻,鹤子就已娴熟地从他的制约中挣脱了开来。

“等……咳,等一下!”他紧追着就要起身,一不小心就牵扯到了胸口未愈的刀伤,脸色刷的就白了下去,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正要离开的人影一僵,仿佛被不知名的线牵着,在他将要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又转了回来。

被惊扰的夜色随着摇曳的烛光重新合拢。

“……你吃软不吃硬的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在对方的帮助下靠着背后的枕头坐好了,正二平复了一下被咳嗽打断的呼吸,微微扬眉,“可以把衣架上的羽织递给我吗?京都的夜晚还是挺凉的。”

话音刚落,鹤子就将深色的男式羽织直接扔到了他脸上。

……果然生气了。

“抱歉,”正二笑了笑,将羽织披上,“不过,若是不这么做的话,你是不会出现的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鹤子终于出声。身上还穿着侍女的粗纹木棉和服,她回过头,忍不住勾起有些嘲讽的弧度。“难道你的脑子也被砍到了吗?”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正二抬起眼帘:“攘夷军那边的事我都听说了。”

鹤子神色一怔,房间外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老爷,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接着,丰盛的菜色就被端了进来。

“不用紧张,”正二看着鹤子,“我此时留在白石宅邸的都是能以性命相托的可靠之人。”

没有和房间内的任何人目光相接,岩井只是朝正二弯了弯身,很快就带上门重新退了出去。

漆木托盘上的京都料理以精致典雅闻名,炸藕饼摆成了花瓣的形状,除了秋季鲜美的鱼生及菌菇,连盛着雪盐豆腐的釉瓷碟都是枫叶的形状,淋着酱汁的海胆旁还顺应时节地放了几片银杏叶。

本来打算立刻离开,鹤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坐了回去,瞬间气消:“你想知道什么?”

正二抽了抽嘴角:“……你最近过得到底有多糟糕。”

“至少不用再担心乱七八糟的队务财政。”鹤子用筷子夹起被切得厚厚的生鱼片,头也不抬,“我已经解放了。”

——之前一个人乱七八糟地瞎操心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醇美而不腻的鱼生配合着鲜甜的酱油,在齿颊间融化开来的味道是如此美好,鹤子像是猫一样满足地眯起眼睛。

正二看着她三两下就解决了面前的鱼生盘,声音有些无奈:“你还真是自觉。”

“有什么关系,”鹤子不以为意,“反正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吧。”

完全被算计了——在被对方抓住手腕的瞬间她就这么意识到了。以对方的性格也实在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装死,多半也得先吃饱了再装。

“倒是你啊,”鹤子吃掉最后一个藕饼,抬起头,“怎么还剪了头发?难不成是失恋了吗?”

“毕竟是家督了,总得看起来严肃一点。”正二耸耸肩,以前他的黑发总是松松地扎在脑后,现在削短后看起来倒是利落了不少,披着羽织的样子也显得英气多了。

“你最近呢?”

鹤子端起煮得醇香的萝卜白味增,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失恋时期,美食和加班缺一不可。”顿了顿,她补充道:“这是高崎【哔——】老师作品中的金句。”

“你还在追那个漫画啊啊啊。”正二忍不住吐槽,“居然全都认真记下来了吗。”

原本一开始只是为了汲取恋爱相关的知识,但后来她却在不知不觉间真的喜欢上了那部漫画,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成为了忠实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