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陈家真的过得好吗?为什么你爸爸担心你,却从来不给你们打电话?为什么你的手机会落到你弟弟的手上?”
“梁小满,你真的过得好吗?”
这一声声的质问落下,海浪声涛涛,像是无数声浪在讨个公道。
能用什么理由来辩解呢?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它,小满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只是神色呆滞地躲避着视线。
海上的月亮从云里爬出来了,妈妈的城堡快要建好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可能是月光照得他眼睛分外地痒,就使劲地笑了笑。
“是啊,他们是对我不好。”
“但是,我这辈子,难道就死皮赖脸地靠着你吗?”
“靠你帮我把手机拿回来,靠你养活我和妈妈,靠你照顾我妈妈,靠你供我上学,供我生计?”
“我是个残废,但是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我不想,”他看着妈妈为做好的城堡鼓掌,孩子气地抹去眼下的眼泪,“我妈妈也不想。”
顾矜芒经常看到梁小满的眼泪,小满哥哥是个很爱哭的人,哭能宣泄他那些脆弱敏感的情绪,可是这次不同,这次就像上次他拒绝当自己的小猫一样,这样的小满哥哥有种动魄惊心的美丽。
残缺的右足笼在月光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短处,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母亲,光洁的脸上有莹润的月色,也有潮湿的泪痕,眼睛是红的,眼神却是很明亮的,很倔强的,像个美貌又不屈的战士。
他像是看到了过往的自己,忽然就对眼下这一切释然了,顾矜芒,既然他永远不会是你笼中的鸟雀,那么还不如给他助力,帮他成长强大,独当一面。
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反而不像方才那般偏激地想要毁灭一切,更是揣着万分的好意盼着对方能接受。
依旧还是走到了小满身旁,顾矜芒摸了摸鼻子,难得地展示了作为弟弟的乖巧,“小满哥哥,那你后边是什么打算呢?”
他跟着小满一起坐到了沙滩上,看着疯女人用铲子拍着沙堆,自然地询问。
“我知道你不想成为我的负担,但是我从未那样觉得。”
“负担是个很负面的东西,意味着沉重和丢弃,但是小满哥哥对我来说,是礼物,是天使,是蜂蜜。”
“总归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也知道无法撼动小满内心的想法,于是他偏过头,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朝着小满眨了眨眼,“我能知道小满哥哥的伟大计划吗?”
小满被说得耳热,他哪里有什么“伟大的计划”,他的计划朴实而艰辛,不是什么轰动世界的壮举。
可是顾矜芒这样说,就像是在讨论孩童时候共同找到的秘密基地,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他盯着对方俊朗的眉目,也忍不住剖出真心。
为了掩饰紧张,他玩弄着手中的沙子,尽量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会画画,我可以假期的时候先给人画稿,存点钱,然后,然后开学了带我妈妈在校外租个房子。”他在地上画着圈圈,轻声地说,“那天碰见你,不是去转转,就是想去了解下房子的行情。”
他害怕顾矜芒问起为什么要租房,可是顾矜芒却说,“出来住也好,我在浮云山庄有套房子,你和阿姨可以先住那边,离学校也近,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
从以前小满就知道,顾小芒跟他没有分过你我,顾小芒的东西就等于是他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小满不觉得刺耳,只是顺势转了个话头,“小芒,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做什么?小芒蹙眉,有些被问倒了,他一直都渴望成为小满哥哥的主人,如今只能做小满哥哥的朋友,但是小满哥哥问的“做什么”,应该是未来,有关终生事业方向的。
他想说,爱小满哥哥,是我的终生事业,可是又怕小满哥哥觉得他不认真,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想和小满哥哥一起上学,萨岛学院是世界范围内最好的艺术院校,美术与音乐都极富盛名,我希望能和小满哥哥一起去。”
萨岛学院小满也知道,他崇拜的许多画家不是从这里辍学,就是这里的优秀毕业生,顾叔叔也曾许诺过会送他去,可是到了如今,他连温饱都成问题,萨岛学院更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那毕业之后呢?”
“自然是小满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顾矜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粘人,他望着翻涌的海水,语气里怀揣着期待,“我可以帮着小满哥哥办画展。”
“小满哥哥只需要用心创作,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有小满哥哥的未来,让他光是想象就觉得幸福如同汪洋的海水,要从他的心脏倒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