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叶寻阳

第二天。

“忆儿,我听见昨晚你房里有人,是个男人。你难道开始接客了?”叶寻阳开玩笑道。他眉眼间尽是阳光开朗的神色,笑时却喜欢一边嘴角上翘,透着一点点邪劲。

在舞台上静静的唱歌,唱给很多很多人听,这是忆儿一直以来的梦想,从未改变。然而,在这里,这个世界,艺伎,即艺妓;这观念,根深蒂固。“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为自抬身价的把戏!就算真能洁身自好,然而,歌女,依旧是卑贱的身份!

古人一定的要把人分三六九等,分尊卑贵贱!

这是忆儿不可解的心头恨!

她跟小雨都一同落入了这个世界邪恶的圈套,她们还天真以为能像从前那样活!从前的世界,从前的规律!曾经年少,就那样傻傻的怀着无限期许,以为这世界能同样给她们机会大放光彩,直到时间和现实给了她们重重一击,才幡然醒悟,痛彻心扉!难道她自食其力就不是卑贱的歌女吗?难道小雨不绾发就不是李鹤的妾室吗?

女人的自作主张常常将自己推向更复杂的境地,以为事情会因此慢慢好转,再回首,却发现处境已越来越坏,以至醒悟时,早已被缚住双手双脚,不能自拔,越挣扎越沦陷。

忆儿拿眼睛狠狠的瞪着叶寻阳。

叶寻阳见状连连摆手,道:“我开玩笑,开玩笑的呢!”

“开始学琴了。”忆儿面无表情的道。这个叶寻阳,是她刚来到定西认识的第一个人。叶寻阳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忆儿同他接触这么久,觉得他正气在外,又带着一点点邪气,叫人捉摸不透。

据叶寻阳自述,他刚出生时,卜卦的先生说他八字与生父不和,会克死父亲,直到年十八岁后方可与生父相见,那时方可入族谱。老爷子笃信不疑,只得将他送到母亲的一个师姐处寄养,也就是他现在的师父。先生只说不能与老爷子相见,所以家中其余兄长姊妹倒不时结伴来山里看他,由是与家人亲戚也还算熟悉,只是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直到十八岁,可以归家了。按着兄长们给的地图,沿着路线一步一踏的走着,想象着偌大的叶府里将会是怎样的迎接他呢?岂知,还没进城,就收到噩耗!城里一个百姓偷偷拦路与他报信,切切嘱咐不可进城。威名宫内乱,祸及池鱼,他叶府上下,从老爷子到家丁,已全部被杀得一个不剩!

老爷子笃信命理,一生修桥补路,周济穷人,在乡里善名远扬,知他家事的,没一个把他供出来。而这一个,曾颇受恩惠,由是冒死前来报信。

他连城门都没能进去。只在远远的山巅,俯视了一眼已然寥落的叶府。

“是谁啊?”叶寻阳试探着问。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他知道那是李鹤,但是忆儿既然将李鹤称之为“朋友”吗?

“一个……朋友的朋友。”忆儿补充到。

“哦。”他放下心来,又道:“我知道你昨晚没睡好,我们点一些提神香吧!”说着便开了香炉。

“不用不用!”忆儿连连摆手,道:“提神香会让我更加昏昏欲睡!”

“嗯?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说着打了个呵欠,“哎呀,我不是让你别点嘛!熄了熄了!老师的话你都不听?!”江忆儿就有那么固执,自称“老师”,不称“先生”。叶寻阳在定西居住已久,忆儿来的第一天,弹唱的第一首曲子,他听得如痴如醉。——忆儿于曲艺上的造诣,确非常人所及。第二天就死活要拜忆儿为师,磨她教授琴艺。忆儿推脱不过,便应允了。

这定西城黄沙飞舞,偏僻荒凉;城内男女,要么是彪形大汉、肥圆悍妇,要么就是瘦骨伶仃、蓬头厉齿,尽都粗鄙;难得叶寻阳身长七尺、相貌堂堂,气质谈吐也不同凡俗,与此人结伴,在“大漠风尘日色昏”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叶寻阳见忆儿哈欠连连,俨然瞌睡虫附身,忙熄灭了香火。但是心里已经起了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这次离开京城后就这样了……”忆儿回忆到。

叶寻阳听罢,低头若有所思。

叶寻阳的师父是一名神秘的药师,多年来独居深山。几年前误服了自己炼制的不知什么丹药,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叶寻阳自幼跟随师父,对些个奇药玄花了如指掌。对提神香过敏导致瞌睡的,也许是……

“服用过忘心丹!”许药师难得有清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