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忆儿突然来找小雨,告诉她,她要离去的消息。
离开京城,重新踏上她的旅途,游遍天下山水,若是累了,想留下来的时候就留,想启程的时候就走。
从前是三个人的旅途,江忆儿、刘立恒、云飞扬,那是一场年轻人的冒险;途中有邂逅,有相遇、相知、相爱;有和李鹤的部下的斗智斗勇,同甘共苦过,同生共死过;有天长地久的愿望和誓言,包括友情的和爱情的。充满刺激和新鲜,丰富多彩。
现在是她一个人。
那更像是一种流浪。
她说,她不打算往烟柳迷乱的南方繁华之地去,那是从前的旅程;她也许会一直向西行进,直到看见茫茫戈壁。茫茫大漠,黄风呼啸,飞沙走石……是这几日一直萦绕梦中的场景。她曾经很喜欢三毛,她想她也会同样爱上那片荒漠,荒漠上那虬曲的胡杨,寂寞的寒鸦和孤烟,以及如血残阳。
很多事情她没有告诉小雨。小雨是只能分享喜笑,却不能分担忧愁的。
她和刘立恒分手时她心中的悲痛,她频繁出入威名宫后重新面对云飞扬时的退怯犹疑。尽管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云飞扬也未必对她有怀疑。作为好姐妹,小雨已经做了很多了。在李鹤和云飞扬的厮杀博弈中,她请求李鹤将她完全置身事外,李鹤居然同意了,果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但小雨把整个事态太过理想化了,小雨是只活在当下,从没想过以后。以后,云飞扬和李鹤正面对峙的那一天,要么是云刘二人含恨而终,要么是李鹤死不瞑目。诚然,李鹤是死有余辜,但那时,小雨要绝望悲恸到何等田地!他们都是她的朋友!
“忆儿,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走?”小雨迟疑着问。
“这几日在京城,渐渐有种莫名的压抑,——也说不上为什么。所以就想来场旅行,散散心。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忆儿答。
小雨不知拦与不拦,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夜里。忆儿早已回去她住的歌舞坊。
苏园内,李鹤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浓浓夜色,手中端着一只温热的茶杯。小雨站在一旁。
“她说要离开京城?”李鹤问。
“嗯。”小雨已将白天的谈话全部告诉了李鹤。
“忘心丹,只是可以使人忘记整个事件,却不能抹掉那件事在心理留下的痕迹。且用过此丹者,在熏用提神醒脑类熏香时反会昏昏欲睡。她突然说京城十分压抑,以至于要离开;半月前的那件事,多半是□□。这些蛛丝马迹,如若被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李鹤皱眉道,“诚然,不论怎样做防护,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半个月前,忆儿刚刚经历一场死生之劫;不过,她本人却将整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天清晨,李鹤从城外匆匆赶回京城。马儿在城郊奔腾,扬起道路上的尘土,其余的随从都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前些日子有属下来报说在怀柔搜寻到一名男子,极有可能就是萧然。李鹤翻看完所有送来的资料后,也十分激动;若要等部下将那人接至威名宫,太费时间,李鹤也不想惊扰了他。于是立刻带领一队人马,策马驱驰至两百里外的怀柔。按资料看,此人聪慧过人,智勇双全;如若真是萧然,便可助他一臂之力,攻倒云飞扬。从此他所有的心愿顾虑便都了了,便可以带着小雨隐居山林,过着平凡至极的日子……
他是怀带着极大的希望去的怀柔。
行程紧急,况且李鹤打算日夜兼程;念及旅途劳顿,便没有带上小雨;只叫她在威名宫安心等待,他很快就会回程。
小雨便常和李琼相伴,又时常请忆儿来威名宫,打发寂寞的长日和长夜。
那天早晨,李鹤毫无预兆的就回来了。他走入威名宫时铁青着脸,所有的仆婢们看见他的脸色都不敢吱声,只知安静的下跪行礼。
李鹤径直来到苏园。苏园的晨光,一如既往的美丽。这里还是安静的清晨。李鹤铁青的脸不禁有一丝动容。在这里,他可以卸下他所有的面具和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