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直指司礼监暗中操纵嫡皇子一事,甚至操控重病的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矛头直指裴寻芳。
宦官专权,百官苦司礼监久矣。
经此一挑拨,才按下去的暗流,又再次涌动起来。
苏陌仿若又听到风雪声,听到了左安门下血肉横飞的惨叫声。
今日殿中集聚大大小小官员四百余人,若真被挑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苏陌松开了安阳王的手,轻声道:“皇叔。”
“清川你要做什么?”安阳王拽住了他。
“青云路虽好,清川只愿孤帆清影,江海寄余生。”安阳王还未明白过来,苏陌已经转身,面向那殿中人,问了一句:“你说你是钦天监监副,韦仪?”
裴寻芳勾唇一笑,别有意味地看向苏陌。
真乃一语惊醒梦中人。
钦天监监副韦仪正在诏狱里蹲着,怎么又多出一个韦仪来?
况且今日这永寿宫戒备森严,此人又是如何突破重围钻进来的?
而苏陌与裴寻芳都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变幻莫测,最喜披着他人的外皮,寻衅滋事。
裴寻芳正欲动作,却见苏陌扶着吴小海,走下了玉龙台。
杨大学士握着手中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内阁破例为嫡皇子开玉牒、入族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众人齐齐看向那位嫡皇子。
苏陌有段日子没见过玄衣人了。
上次雷雨夜一别,苏陌让玄衣人自己选,是固守旧世界,还是选择与苏陌站在一起。
看样子,玄衣人有了选择。
苏陌这一身新衣沉重得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陌一边走,一边用力扯开额下束带。
他走得极快,那件绣金攒珠披风叮叮当当的太过累赘,他手一扬,便将那缀满南洋珠子的披风,扔了。
珠子滴滴答答掉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吴小海吓得不轻,跟在身后,一路走,一路捡。
“殿下……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你这是要作甚?”
苏陌哪里理他,这顶可恶的冠帽也重得很,要这劳什子有何用,他又一把扯下那顶裴寻芳亲自为他戴上的金玉翼善冠,五指一扬,扔了。
绸缎般的墨发如悬瀑倾泻而下,拂过那摇曳生姿的背影,一股无法言喻的墨香弥散出来。
暗香浮动,醉人心脾。
那是写书人自己都未察觉过的足以倾倒众生的迷魂香。
这些官员哪里见过这个,一时都呆了。
裴寻芳望着苏陌毅然决然的背影,竟然松了口气。
而李长薄竟惊得从席位上一蹦三尺高,差点掀翻了桌子。
苏陌直直走向玄衣人,道:“我不要这金缕衣,也不要簪缨冠,不要登明堂,也不要入玉牒,我清清白白来此一趟,也自会清清白白地走,我问心无愧。我只问你,你是谁?为何说我是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