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江御失了金身后变得嗜睡,听不见那山中传来的声响。
“他身上流有墨族的血,如果他是墨族的勇士,他便能撑住,也不枉他曾担过的圣子之名了。”商陆语气平淡,但神色的很深处却也藏着几分叹息。
“真是一场豪赌啊。”仝从鹤撑起懒腰。
商陆没有闲暇和他多聊,很快便被雪煜叫去处理赈恤事宜,留仝从鹤一人继续挂在屋檐外吹风。
仝从鹤微微扬起脸,感受着和风深处的恸哭。
良久,他忽然朝着江御离开的方向咧嘴笑了起来,自顾自喃喃道:
“商少主啊,人在绝望时往往更会依靠信仰,所以我要的不是人们的绝望。真正能让信仰崩塌的,是恨啊。”
第170章 夜晤
自玄行简来鸦川请江御出山已过一月有余,蒋玉每日一睁眼就往铜雀阁地下的铸器地宫里跑,只想尽早帮江御复原无极山海图。
这也造成了他对外界的信息了解极少,只知道商陆日复一日地忙于调度,仝从鹤也离开了铜雀阁不知又去做什么了,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只有江御。
虽然江御白天都要在平玉原驱邪平乱,可就算他跑得再远,入夜时分只要蒋玉往后山那里绕路,就一定能看到他站在林口,沉默地望向山涧。
好消息是每到子时江御都会准点回到厢房入睡,而且睡得很沉,这倒让蒋玉和商陆都松了口气€€€€至少不必担心江御会不眠不休地操劳过度。
某日蒋玉直到深夜才离开地宫,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居所,而是一路小跑去了江御所在之处。
“江仙尊!叶子……!!山海图里飘出来了一片叶子、货真价实的叶子,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季凌纾?!!”
蒋玉因为铸图成功而太过兴奋,导致他一路跑来时压根没注意到江御本应紧阖的房门为何留了道空隙。
推开门的那瞬间身体仿佛被黑暗深处苍绿的狼眸给穿钉在了原地,蒋玉顿觉浑身汗毛竖起,连叫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季凌纾静静瞥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别吵。”
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澈,还有一丝丝对蒋玉破门闯入的不满和烦躁。
蒋玉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在门框旁,小心翼翼问:
“你……你怎么、怎么出来了?”
“我想师尊了。”季凌纾回过头去,月色薄纱般垂拢而下,他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入睡的江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触目惊心的是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颈上的可怖刺青,深坠的墨色游龙般在他身上肆意盘桓,也许衣衫下的皮肤甚至身躯都已经被堕薮扭曲得不成样子,蒋玉没法想象,盯着那团浓墨看只让他觉得要被吸入混沌的漩涡。
“可你、你不疼吗……?你不是不能和江师尊共处吗?”
“他睡下时,没有意识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季凌纾的嗓音里带着干涩的哑,像覆了雪的枯木,被疼痛和疯魔折磨而剩下了满喉的腥气。
“所以你现在、现在是清醒的,能控制住自己的?”蒋玉又问。
“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季凌纾叹了口气,本就短暂的时间还被蒋玉给撞破,好在他对于如何扼制寻常的杀意已经算是小有心得,才没就此把蒋玉给掐死。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去触碰江御,又或者是想多留下一秒或者两秒,蒋玉听见他问:
“师尊近日是受了什么伤么?从前他很少睡得这样沉。”
“……江师尊这些天都在平玉原四处镇邪,许是太累了。”蒋玉心虚地答道。他可不敢告诉季凌纾江御毁了金身。
季凌纾哦了一声。见江御翻身露出了肩膀,习以为常地想去帮他掖一把被角,抬到一半的手却又像触电般收回。
他怕碰到江御的瞬间,本是要帮他盖被子的手会变成刺入他心口的凶刃。
目光重新落回江御面上时,季凌纾的肩膀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