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深秋,梁军频频在边境生事,王世子领兵出征。重甲叠于铁架之上,寒光剑痕累累。临行前一夜徐琮狰负手踏入元宁殿,沙土地图铺开。

是一场必胜的仗。

父子二人双双缄默,良久,徐琮狰败下阵,放缓和声音:“回来后,寡人替你准备继位大典。”

踏出门槛前他脚步放缓,似在等待。

“王朝兴,边境安。”徐流深拭剑,抬眼问他,“可是君父毕生所求?”

徐琮狰微有失望,依然道:“是。”

徐流深收剑,上身匍匐在地,在他背后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如君父所愿。”

徐琮狰背着身,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昔日世子寝殿荒芜生草,谈善跟着徐流深来到偏殿上锁的大门前,门环上灰尘遍布。世子爷伫立良久,伸手拉开门。

谈善僵在原地。

他见到童年的纸飞机,宛如涂鸦的泛黄纸张,火柴人愚公仍在移山,牛郎织女跨桥相望,长翅膀的鸟衔枝填海。花灯挂满横梁,垂丝海棠挤干水分,褪去颜色得以永存。写毁的大字被风吹到脚下,四叶草夹在某一书页中,脆如薄纱。

其实也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世子爷尚未送出的东西。

谈善几近哑然。

夜风起,世子爷举着油灯,满身乌发勾缠。他目光一一流连在屋内,灰尘和另一种质地晶莹的液体覆盖了一切。

他兴味索然转身,将手中油灯朝身后随手一抛。

猩红火舌在他身后狂卷而起,摧枯拉朽之势抹去一切。

热浪滔天。

谈善快步跟上他,又停下来,捂住胸口无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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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带走了那只狗。

他将象征身份地位的所有东西留下,褪去玉冠衮服,轻装上阵。皇城巍峨,他走时白衣寡素,神情平和。

大军出征,行过山水。

有生有死,残肢汇淌成河。深夜狂风大作,一座破庙边停下休整。庙断壁残垣,依稀看得出形状。徐流深受了伤,他干脆折断了半根箭矢,一路为了稳定军心强撑,外围血液已经凝固。现在停下来拔箭头,鲜血顿时如汩。

谈善蹲在他身边,企图用手压住。

风雨交加,寺庙木门“哐当”作响。荒废太久佛像不复庄严,经幡断裂。狗身上都是血骷髅,他跑得太快了,咬断了敌军将领半条腿,深可见骨。又帮主人挡了一剑,四肢抽搐。

世子爷在佛像前提膝下跪。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佛前上了三柱香,额头抵地,眼眶通红。

……狗还是死了。

走前用舌头眷念地舔了舔世子爷手背,呜咽了两句,高高兴兴去做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梦。

世子爷举剑削掉了佛像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