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姜王甚感无趣,和颜悦色地唤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徐流深袖手,未至一词。

他其实像他母妃,也像他君父。明光殿横梁曳下的阴影驳杂他面部,分割出一半柔软一半残忍的奇异景象。

徐琮狰共有十四子七女,儿子死伤残流放得差不多,未出嫁的适龄公主就一个,排行第六,如今未满十五,正是豆蔻年华。

帝心难测。

徐流深沉默良久,抬头,静静道:“儿臣主战。”

“哦?”

徐琮狰笑了,自层层台阶之上俯视他:“说来听听。”

徐流深开口道:“总有一战。”

寂静。

徐琮狰耐心道:“你没有什么其他话要跟寡人说?”

徐流深垂眼,极缓慢,却坚绝地摇头。

“可惜了。”

良久,徐琮狰后靠,意味不明道。

出明光殿时人人双腿虚软,殿前台阶又甚高,多人欲跪,在身后太监的微笑目送下硬是站稳了€€€€御前失仪,不是闹着玩的。

华清之父仪亲王随徐流深往外走,他还算镇定,凑在徐流深身边耳语:“殿下,西戎使臣不日将进宫,求娶六公主。”

“另有一事。”

他踌躇道:“鳌王找到了据说下落不明的第九子。他流落民间后被一家商户收养,姓萧,名叫萧重离。”

徐琮狰十四个儿子,只剩这一个了。此时落入鳌冲手中,其心昭昭。

仪亲王试探道:“我们要不要……”

徐流深朝服颜色绀青,神情淡淡。他衣袖上象征身份地位的孔雀翎羽毛华丽,金织彩线,在光影变幻下显出血一般残色。脚下宫砖坚硬,铺就一条无形的白骨之路。

仪亲王听见他笑了一声。

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他和姜王政见不合,姜王又多了一个可供选择的继承人。

仪亲王微讶,看向他冷淡侧脸。

徐流深卷了卷衣袖,望向乌云压顶的天:“本宫总觉得骨头痒。”

他说€€€€“没有对手,未免无趣。”

宫中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飞燕,姜王那句“可惜了”传到谈善耳中时他正撸起袖子学揉面,鼻尖沾了白白的面粉。

顷刻便要变天,乌云黑沉地压过来。

厨娘刚刚还忧心自己晾晒在外面的盐巴,这会儿又忧心起来江山大事:“殿下应当跟朝臣一样,说他主和不就行了。”

“这年冬天这么冷,想必是个寒春,不该打仗的。”

烧火的也七嘴八舌,有人折了柴禾往灶膛里一塞,压低声音:“话是这样说。”

打不打仗的他们不知道,只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历朝历代当了太子又死的多了去了。打不打仗不重要,坐不坐得稳当储君之位才是紧要的。

不该忤逆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