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有些气馁间,只听头顶又是一声脆响。
“叮——————”
“两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一声比前一声听起来更为悠长玄远,钻进她的心里面去了。
也许是悠远的磬声起到了引领她进入新的心境的作用,从这以后,她再拜的时候,脑子里塞满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减少了,就像浓重的迷雾渐渐消散。由少变多,再由多变少,这感觉有些奇妙。
时学谦慢慢不再气馁了,也不再急切了,心底的焦灼感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平静下去。心头冻结的寒冰也像晒太阳一样慢慢消融下去。
再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一念也不起,一念也不生,脑中心中,空明一片,一瞬即永恒。
可是,这种境地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脑中心中的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出现了一条裂缝,仿佛灵魂深处的某一个点被掀起了一角,有一些熟悉的影像从里面流泻出来,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些类似的情景。
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一在清醒的的时候回忆起这些事,她便开始头痛欲裂,条件反射的就想停下来。
可是她没有停下来,以往那么那么多次,每次触及到这件事,她都缩回来了,这一次,她不想再退缩了,明明是那么希望自己能想起来、能弄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退缩呢?!
到这一步,她升起了一股自虐式的倾向,咬牙忍着,不论脑袋有多痛,都发狠不停下来,她越想越深,那条裂缝就越开越大,像是灵魂的另一个位面也跟着被越扯越大,时学谦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痛到爆炸了。
极度的疼痛带来的是神经性的麻痹颤抖,她的脑袋渐渐发晕了,浑身都沉甸甸的像灌了铅,她越拜越慢,越拜越慢……在旁人看来,她每拜一下,就好像要费老大力气似的,隐隐间在与什么未知的东西作抗争。
那僧人握着小锤,一动不动,在一旁凝神盯着她,最后拜那一下的时候,时学谦的动作已经比电影中放慢动作的场景都要慢了,只见她慢慢的直起腰,再慢慢的栽下去。
“叮————————”
“三千!”
随着这一声响,时学谦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哗啦一下整个撕开来,有大量的记忆碎片洪水开闸般的从撕开的口子里奔涌而来,一股脑挤进她现在的大脑空间里。
洪水一泻千里,冲毁了一切,这一瞬间时学谦感觉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穿了一样,让她再也直不起腰来。
她只能那么俯首在那里,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无数的记忆碎片慢慢组合成了连续的记忆曲线……一个个人,一件件事,一份份情,一整条波澜起伏的人生曲线,像一幅拉开的动态长卷,全部展现在她的脑中。
“我,想起来了。”
再次慢慢直起腰的时候,抬头凝视着笑而不语的弥勒佛像,这是时学谦吐出的第一句话。
僧人看见,时学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无声滚落,静静划过脸颊,汇聚到下巴处,再滴落,直直滴进蒲团前的泥土里。
谁也分不清,她这是悲极而泣的泪水,还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或许,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