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肚子已经很大,行动不是很方便,坐卧都要人帮忙,乡里的摊子自然是去不得了,所以给二姑家的莺姐儿多添了一个月二钱的工钱,换她每日去乡里帮忙卖酱。
唐莺很是乐意干这件事,现今乡里钟和唐家连在一处的摊子,她和唐雀姐弟俩就能照应地很好,常有人羡慕二姑夫妻二人,养了一双贴心的并蒂花。
同时,石屋酱坊里除却滨哥儿,新雇了一个帮忙的人,也是当初出海捕带鱼,在料船上识得的族中六堂嫂倪氏。
于是这下两边都能松开手交出去,苏乙变得无所事事,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在屋子里做做针线,给将出生的娃娃缝补衣服鞋帽。
钟不怎么出海打鱼,偶尔下海捞的值钱货都直接送去乡里卖掉,换成银子带回来,以至于他在家连晒干货这等事都不必做,闲得他都有些盼着孩子能快点降生。
没站多久,一艘船扬帆归来,苏乙眼底漾出笑意,他专心盯着那船,眼看它越靠越近,停在自家屋下。
“怎么在外头吹风,出来多久了?”
钟提着东西,两个跨步就窜上了木梯。
“不到一刻钟,在屋里坐着闷得很,出来透透气。”
苏乙双手撑腰,慢慢转身,钟手上脏,没扶他,而是落后半步看他慢慢跨过门槛,自己才跟进去。
“詹九给了我两只鸽子,好些鸽蛋,晚上给你炖个鸽子汤,他娘还给你绣了一条抹额,我揣褡裢里了,你拿出来瞧瞧。”
苏乙伸手去褡裢里寻,钟鼻子动动,疑惑道:“怎么家里一股子草药味?”
他看苏乙,“你身上不舒服,还是小仔病了?”
还没等到苏乙回答,钟涵就从屋里跑出来,等他离近,钟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草药气息。
“原来是你,你在玩什么呢?”
钟随手把东西放下,摘下褡裢,“莫不是把家里的药瓶子打碎了?”
钟涵嘟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怎么不怀疑是多多和满满把药瓶打碎的。”
钟有理有据,“因我知晓药瓶子都被你嫂嫂收在抽屉里,猫可不会开抽屉。”
钟涵皱皱鼻子,替自己辩解。
“我在做正经事,学着认草药呢。”
钟大为意外。
“认草药,跟谁学?你要学医?”
苏乙手里拿着抹额,正端详着,闻言提醒钟,“近来黎小郎中常带着村澳里的孩子们去山上采药,孩子们给他带路,他则教孩子们认草药。”
腊月到三月黄鱼汛之前,是水上人最清闲的时候,半大孩子们用不上帮家里的忙,除却有一些勤快的,乐意捡蛤蜊挖沙蟹卖给钟家酱坊,大部分每天就是到处疯玩。
钟得了答案,没太往心里去,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要真乐意学上一二医理也是好的,起码他家小仔识字,已比村澳里所有的孩子强了,要想学点什么,肯定也能学得更快。
他夸奖小弟两句,转而去灶房烧水,准备炖鸽子,苏乙慢慢走来,在门前陪他说话,言谈间提起黎麦冬和小仔。
“黎小郎中和黎老郎中当真不太一样,黎老郎中慈祥温和,黎小郎中则有些寡言少语,清清冷冷的,小小年岁,看着很是稳重老成,我看村澳里那些野猴一样的小子,都和他说不到一起去,不过小仔倒是挺喜欢和他玩耍。”
钟正对着光检查鸽子上的杂毛有没有拔干净,闻言忽而警觉道:“那黎麦冬可是个早慧的小子,小仔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小哥儿,可别被他骗了去。”
苏乙无奈看他一眼,“你也知道小仔是个孩子,那黎小郎中又才多大,你这个当大哥的,防人也防得太早了些。”
不过不能否认,黎老郎中确实把这小徒弟教得好,虽是郎中,却有一股子文气,在白水澳的孩子堆里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但说归说,若是现在就顾虑那些有的没的,未免想得有些太远。
钟反省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多心,加上请黎麦冬来是有所求,不仅自家,现在整个村澳的人都要仰仗人家的医术,便收了心思,专心剁鸽子炖汤。
还问苏乙,要不要放些红枣和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