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指路方式,接线员也一脸无奈。从嘈杂的背景声音中,她隐隐听出对面这老头并不是在胡闹,多半只是因为文化水平低,没见过多少世面,不清楚该怎么描述他所在的位置。
急救调度中心有定位系统,但精准度较低,只能在大致范围内进行定位,且定位系统的运行本身就需要一定时间。
当然,急救调度中心也可以请求治安部的帮助,确定来电手机的具体位置,可这样下去,耽误的时间就更多了。若是能在定位之前就知道对方身处何处,便可以早点派出急救车。
调度员都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老板急得快哭了。他家开店勤快,几乎全年无休,偶尔放假外出放松,也是女儿女婿从隔壁市开车来接他们。
老板只隐约记得,自己所在的这个区的名字,像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说了三遍:“花,花园区!对,花园区!花园区!”
听着老头的口音,接线员大致有数,记录下的“华远区”三个字。
可再往下的细节,老头可一点都憋不出来了。
这家店名叫张记米线,可接线员一搜索又犯了难€€€€光在华远区,叫“张记米线”的餐馆就有二十多家。
眼看大妈的呼吸愈发困难,身旁不比自己大几岁的服务员小姐姐已经慌得汗水、眼泪糊满一脸了,顾青丽吩咐老板:“把手机给我!”
一看这穿着打扮,老板就知道顾青丽是城里孩子。城里孩子有见识,说不定能更准确地描述自己所在的方位。
听见对话的从一个方言口音浓重的老头,换成了普通话标准的年轻女孩,接线员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太年轻了,估计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口音是好懂了许多,可她真的能把自己的位置讲明白吗?
“小妹妹,我确认一下,你们是在华远区对吗?具体街道名称知道吗?或者,附近有什么地标、车站,你记得什么信息都请告诉我,我这里可以排查。”
让接线员颇为意外的是,她从这个小孩嘴里得到的远不止这些信息。
“姐姐,我不知道这里具体的门牌号,但您让救护车按照我说的路线走,一定能找到的!”
顾青丽语气急促,接线员也不敢怠慢,赶紧记录。
“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应该是2号线文苑街站,下了地铁后坐51路公交,没几站就到‘什么保村站’来着,站名我记不太清了。下车后,往西走200米左右,有一家‘冯姨饺子铺’和一家没有招牌的裁缝店。从两家店中间的小路走进来,就是棚户区了。进来了之后就能看到一棵很高的大槐树。沿着树的方向走到树下,再往南走……走50米左右,你们就能看到张记米线店了。快点,阿姨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
尽管顾青丽很是焦急,但描述起方向线路时依然有条有理,接线员颇为惊异,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按照顾青丽所指的线路,在地图上进行搜索。
地铁2号线文苑街站€€€€51路公交车€€€€从文苑街坐三站,就能到一处叫做“吕堡村”的站点,而且整条51号线上除了“吕堡村”,便没有别的叫做“某保村”的站名,极有可能女孩说的公交站。
向西200米,街景地图上的确有一家“冯姨饺子铺”,隔壁旁边一家店没有开门,店面没有任何标识,很可能就是那女孩说的裁缝铺。
然而,想到另一件事,接线员又犯了难。
还没等她来得及再向女孩确认什么,女孩似乎想她所想一般,又急忙补充道:“我刚才给你们指的路,是我步行过来的路线,救护车可能不好开。如果想开进来的话,绕过无名裁缝铺,再绕过一排民房,大约300米,就有一条大路。救护车的体型应该进得来。进来之后,就能直接看到大槐树了,然后能往里面开多少就开多少,再提着担架到米线店就行了!”
老板这会儿也冷静了一些,在一旁补充道:“要是找不到,进来随便问个人,都知道米线店是哪里!”
按照女孩所指示的方位,接线员毫不含糊,往吕堡村公交站附近派车。接着,再根据那女孩的修正,将行使方向传达至救护车驾驶员处。
等待救护车时,顾青丽一直保持电话接通,随时向接线员汇报着患者的情况,并按照接线员的指导,将老板娘慢慢放到地上,抬起她的下巴,疏通气道。
有了专业人士的指导,顾青丽发现,老太太喘不上气的状况有所改善。虽然她的心跳依然很快,四肢也开始痉挛起来,但顾青丽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保住了命!
棚户区里的几个热心居民也走到了被他们叫做“村口”的地方,也就是顾青丽在电话里所说,冯姨饺子铺与无名裁缝铺中间的棚户区入口。只要看见急救车到来,他们就会帮助急救员指路。
顾青丽依照急救员的指示,做出了不少缓解症状的急救措施,老阿姨的情况趋于稳定。
老太太突然倒地后过去15分钟,米线店外一片嘈杂,两名急救员把车停在大槐树下,推着担架车,终于找到了米线店门口。
虽然并不是患者家属,但顾青丽自告奋勇,跟着老板去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表示,老板娘冠状动脉硬化,导致动脉狭窄,最终造成心肌缺血的结果。
发病前,大妈抱怨肩膀和左侧肋骨疼痛,一只手还在痛处敲打、按压,实际上也是突发心肌梗死的前兆。但由于医学知识不足,大妈只以为是自己早间劳作太甚,拉伤了某块肌肉的结果。
折腾了一个下午,顾青丽经历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又帮年过六旬、不认字的老板在医院里上下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