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原本生活的地方成为了这个世界所谓的一堆数据, 那么发生什么好像也情有可原。
“你现在相信了吗?”
黑书上浮现出这样一行字, “所以我不得不把你送到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 密拉尔大陆的大法师罗兰·泽维尔。”
城市的夜幕姗姗来迟,但如今,西斜的太阳投下高楼大厦的阴影,顺着玻璃门斜斜地压到了青年身上, 让他淡金色的头发也显得有点黯淡。
中年男人忙碌的脚步从楼上传来,网吧距离打点好开门营业还有一段时候, 此时的大厅完全是幽暗而安静的,而青年稍稍抬起眼睛。
几天没听到这个称谓,罗兰想, 居然还有点怀念。
因为这个世界绝对不存在魔法,在他借助手机——不得不说, 这比卷轴好用多了——反反复复的查找下,得知超出常理的力量在这样一个世界是不被容忍的。取而代之的是科学, 无数的法则和定律筑起这里的高墙,连接了数不胜数的人,他们甚至还把人送上了月亮。
在罗兰过去二十年的认知里, 月亮是月之女神的化身,对方确实存在,能够召唤,而且还和他和颜悦色地喝过茶。
这些显得过于疯狂的记忆被青年谨慎地缄口不言。因为他用这几天学到的常识为自己简单地作过一个诊断:
伴随妄想性障碍的精神分裂。
问题在于罗兰也不确定究竟是自己数年来在危险边缘游走的法术研究终于打破了世界的规则, 还是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这是对过去经历的否定,也是学者们能够设想的关于自身的最大谜题。他摊开双手,而两手空空。
在面对汽车即将到来的碾压时,罗兰想要放一个防御法术。
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手中没有法师杖。
回忆到此结束,思绪回到现在不得不面对的情况。罗兰抬起眼睛,他这双琥珀色的瞳孔一向被旁人用来和稀世罕见的智慧挂钩。
既然他是密拉尔大陆有史以来最天才的大法师,以区区二十岁的年龄拥有自己的法师塔和一大群标准的古怪学生,且还位列法师协会荣誉会员之首,拥有一些盲目崇拜的评价也不足为奇。
“我应该指出,”
罗兰不打算再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如果你是世界意识,那么最起码我所生活过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我不是没有想过会有高维生物的存在,但目前我看到的毫无疑问告诉我整个密拉尔大陆都是虚构的,就连我也是——我怎么还会有血有肉呢?不应该是一串连重量都没有的数据吗?”
面前的书页上,原先的文字消湮,新的文字仿佛透过纸页一点点洇过来:
“本该是这样的,但是……”
黑书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讲述这个故事。
它尽可能跳过了一些不必要的赘述,唯独在叙述它过去的几次胜利时别有用心地拉长了篇幅。它接下来提到了它正在追击的“系统”的痕迹,对方本该在上一次的决战中彻底荡然无存,它却久违地检测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波动。
鉴于系统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有什么存在正试图重新制造它。
“打断一下,”
罗兰说,“既然系统每个世界都挑反派下手,而你每次找到的也都是反派。鉴于我确实在从事一些关于黑魔法的研究,我姑且问一句,我不会被算成是密拉尔大陆上最大的反派了吧。”
“不是你。”
趁着这个空隙,黑书把已经写满整个页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抹干净,随后缓慢浮现出以下的几个字眼,“但和你有很大的关系。你已成为了系统眼中的一大阻碍,所以它把你清除了——”
“从游戏世界里?”
“从任何地方。”黑书说,“彻底抹杀。再晚一步我都来不及把你的灵魂抢救到这里。”
受限于一方狭窄的屏幕,黑书从屏幕那头窥探罗兰的神情,只看见青年的脸被屏幕照亮,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某种近乎灼热的光芒,甚至算得上有几分难以形容的欢欣,罗兰双手交叉,喟然叹了一口气,唇角却向上弯了弯:
“看来我的生命还不至于那么不值一提啊。”
大法师的瞳孔在屏幕冰冷的光芒下,甚至有一点像是猫的竖瞳,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审视感。在黑书上的文字还没来得及彻底消散的时候,罗兰忽然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
“你不用再解释,我差不多都明白了。”
世界意识起码还有三分之一的资讯没有共享给罗兰,此时乍一听到他这么说,写到一半的笔画尴尬地僵住了,一笔横线硬生生弯出了一个弧度。它茫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