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腕好像挺疼的, 如果没有切到动脉,而是静脉小血管的话,那放血放到缺血性死亡要将近两个小时……到那时他早就被发现了。
傅有融冷静地想。
他把银刀从手腕上拿开, 刃尖对准自己的心脏,虚描两下, 最后还是把餐刀放回了果盘里。
听说直接刺破心脏,那血迸得跟喷泉一样, 不太美观, 还是算了。
于梦中围观的人还来不及松口气, 傅有融忽的闭上眼, 身体完全滑入浴池里,白衬衣在水中浮摆轻漾,像是某种骨骼很轻的白色水鸟被沾了羽翼。
濒死的白鸟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生息。
摇漾的白衣下, 青年沉在池底,苍白清透的脸庞被水色滤得朦朦胧胧,似封存在白琥珀里的蝴蝶。眉睫安静地阖敛着, 不见半点痛苦,像是睡着了一般, 柔软而脆弱, 似雾中花水中月,让人不忍惊扰。
阿融……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谢询明知是徒劳功,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捞傅有融的手腕, 想把他从浴池里拉出来。
只是,他救不了这只濒死的白鸟, 也没法于虚无的幻梦里捞起破碎的月亮。
下一秒, 浴池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带着不可抑制的慌色闯进来, 哗啦一下从浴池底拽起傅有融,一边紧急抢救给他做控水处理,对紧随而来的助理说:“让医生准备急救,快———”
助理人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脚先听从指令跑了出去,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每一秒都是和死神赛跑的黄金时刻。
……
尽管别墅内医疗设备配置齐全,抢救也及时,傅有融也还是昏迷了足足近十天才醒。
昂贵的药物针剂跟流水似的一瓶瓶砸下去,才将将把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只是人虽然醒过来了,身体却彻底垮了。
从昏迷中醒来,又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傅有融才算彻底清醒。
转醒后,他看着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气压低得可怕的晏玠,忍不住弯了下眼,扶着床很慢很慢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做这么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格外费力,好几次都差点摔回枕头里。
晏玠冷着脸,把他摁回枕头堆里,拿过床头的手机递到手中。
傅有融慢吞吞戳着屏幕,转过来给晏玠看:【晏医生,你说话不算话。】
不是说好不必救他的吗?
何必呢?
晏玠下颌紧绷一瞬,声音沉涩:“你连言朝也不在乎了吗?”
【在乎。】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言言。
可是。
傅有融垂眼,那丝浅薄近无的生机散去,又归于死水一潭的沉寂淡漠。
他好累啊。
懦弱也好……窝囊也好……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他很想在为言言活久一点,可是好像连言言也不能让他对这个世界生起一丝留恋了。
他只想去死。
一了百了。
有那么一瞬间,晏玠很想说,可不可以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就当是看在是我救你回来的份上。
但他没有说。
晏玠知道,这对傅有融来说,只是负担。
他的目光从青年鸦黑的眉睫、浅透的虹膜、苍薄的淡唇寸寸滑过,喉咙莫名哽得厉害,发声都有些困难:“对不起。”
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眷念。
可我还是私心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了。
那对浅茶灰色的瞳珠轻动了下,傅有融慢慢抬头,安安静静看着晏玠,浅瞳冷浸浸的,呈现一种琉璃珠子的冰凉质感,被盯久了,莫名让人背后发凉。
但晏玠并不怕。
他知道傅有融现在的思维很迟钝,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作出反应。他只是生病了,晏玠有的是耐心等他作出回应。
青年动了下手指,想用手机备忘录写字,又放弃。
对他无声比划口型:“不要自责,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