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 纪谦惶恐地来到迟轲家门口。
他发誓,他白天就是不过脑子地习惯性贫嘴。
根本没想到迟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他视频啊!
“不怕,纪谦。”纪谦安慰自己, “小场面,都是小场面,你死过一次的人了, 还有什么怕的?”
他鼓足勇气,撸起袖子,朝门铃袭击——
“咔哒。”
门忽然开了。
迟轲身着长袖长裤的纯黑色羊绒睡衣,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斜倚着门框, 饶有兴致地看他:“半小时,站够了?”
纪谦目光被他的锁骨烫到,不小心咬了舌头,骇然道:“你怎么知道我站了多久?”
迟轲下巴轻点玄关旁的门锁监控:“可惜没有声音, 听不见你在念叨什么。”
纪谦:“。”
纪谦忽然隐秘地笑了一下。
迟轲猛地顿住。
啊。
失策了。
这孔雀应该很开心被欣赏了半个多小时吧。
……啧。
我为什么这么懂他?
迟轲蹙眉:“进来。”
“嗯嗯。”纪谦配合地上前半步,等待下一个命令。
他很礼貌地站在门口,虽然对迟轲有很多的好奇, 但并没有四处打量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小公寓。
大概是白天刚犯错,这会儿心底还很虚, 往常话那么多的嘴巴居然也不吭声了。
无端让人觉得乖巧。
迟轲犹豫片刻,把准备好的一次性拖鞋往里面推了推,拿出双新的棉拖鞋。
“随便坐, 晚饭吃了吗?”
纪谦说:“吃……没。”
“那饿着吧。”迟轲先坐在了沙发上, 戴上眼镜。
纪谦:“。”
问这一句的意义何在?
这间公寓面积不大,约摸一百平,空间极简, 很迟轲风格,没什么太过生活化的装饰,是方便出租的商业装修。
纪谦放下带来的两袋药,郁闷地坐在沙发另一边,扭头觉得两人距离太远,矜持地挪了一下。
哎。
还是好远。
他又挪了两下。
啧。
怎么还……
“你不然坐我腿上?”认真看笔电的迟轲冷不丁出声。
纪谦立即回:“不太合适吧?”
“原来你知道不合适。”迟轲薄唇轻扯,“我当你懵懂无知呢。”
纪谦抿起唇。
果然白天还是惹人生气了啊。
平时的迟轲说话可没有那么毒。
纪谦蛄蛹过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迟轲很平静。
第一次见有人把气生得这么无懈可击,纪谦有些苦恼,无从下手去哄:“那你……”
“知道你性格如此和我不爽不冲突。”迟轲把编辑好的文件转发给他,“不用理我,不然会迁怒你,别跟我说话,我自己气一会儿就好。”
工作出现大乌龙确实让他很不爽,但更多的是气自己没把握好事态走向。
这件事纪谦不是全责,也怪他没及时给纪谦解释,还工作分心摸鱼,恶趣味地想看会儿戏,不料把自己看成了主角。
要不说因果轮回呢。
而且答应考虑回应纪谦,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对纪谦的欣赏无关自己的喜好,并不希望对方为了自己改变性格习惯。
另一种角度来说,这种不算原则性的意外也蛮新鲜的,他只是暂时不适应非完美过程。
不抵触代表可以接受,以后他会试着换种心态去看待纪谦带来的一些出人意料的小插曲。
“不行啊。”纪谦忽然说,“不能不理你呀。”
迟轲无言地继续编改文书。
纪谦从沙发上滑下去,坐在了地毯上,小心翼翼扒在迟轲膝盖上。
迟轲终于舍得分给他一抹余光:“你是挨骂上瘾吗?”
“没有吧。”纪谦自下而上仰着头,“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不想你生气。”
迟轲手指按错了两个字母,稍作停顿,不着痕迹地将其删除。
很奇怪。
纪谦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就不怎么生气了。
这一幕要让他以前的同学同事看到,怕不是要惊掉下巴。
毕竟当年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千万不要在迟轲生气的时候上赶着找骂。
反其道而行只会出现两种结果。
一,你被他的口才骂破防;二,你被他的眼神吓哭。
揣着俩阴森可怖的答案,没人愿意以身试险,包括那些成群结队的追求者。
大家都默认了迟轲脾气不好,且很难哄。
就连迟轲自己都这么以为。
直到现在,迟轲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