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走后, 诺伦就和这个陌生的哥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艾密斯特对他的态度很奇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拧起了眉头,随后捂住眼睛, 慢慢移开视线。但又没外表显现得那么冷漠,相处了几天, 他好像明显松了口气,甚至会拉着林诺去他的房间待一会儿。
那里像一个小型的乌托邦, 诺伦在那里不用应付暴戾的父亲和病态的母亲,有看不完的书, 艾密斯特乐于为他讲解,很早熟, 和他浸满了药味的孱弱身体不同,他的头脑十分强大。
他是长子, 父母对他的诞生寄予厚望。可他出母胎时不仅早产, 还浑身青紫,像是随时会断气,长大了直接被送去疗养,父母当然不喜欢这样一个孩子,得为家族做打算, 才有了林诺的出生。
诺伦有时觉得他该是恨他的。
毕竟要不是他的身体也不算好,他们也没有精力生第三胎了,艾密斯特就会被父母抛弃了。
但艾密斯特对他很好, 会在发怒的父亲面前护着他,拉着他避开咄咄逼人的母亲,甚至是非常宠爱他的。
当他终于忍不住问的时候, 艾密斯特用淡淡瞥了他一眼,合上书, 浅色眼瞳微眨,说:“你是我弟弟,我有义务保护你不被这个疯狂的家同化,根本不需要其他理由。而且我看不见你的……你会很容易死掉,要小心一点。至于恨……我恨他们就足够了,而且我不能一直恨下去,我有我自己事要做。”
未来的无冕君主必定与众不同,他的气弱随着长大好多了,但声线还是有些轻,“诺伦,弟弟,为什么你是不一样的呢?”
“你也是不一样的,你是有颜色的。”诺伦同样轻声道。
其他人都是……灰白的。
“是吗?”艾密斯特似乎是笑了一下,“那就好。”
时光流转得很快,诺伦又长大一岁后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葬礼。
诺玛家的女儿去世了。
金发的女孩披着黑纱,躺在百合花堆积的棺材里,遮挡着面孔,她的父母悲痛欲绝,哭得声嘶力竭。
诺伦的心不知为何有点沉重,他好像没见过她,却为她的死有些难过。艾密斯特捂住了他的眼,对悲伤的父母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后来,诺伦才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个女孩不是自然死亡,她是被意外虐杀而死的,而凶手正是她的父母。赫柏·诺玛的丧服底下说不定全是淤痕,他的父母哭得确实是真情流露,因为她死后,诺玛家绝嗣了。
诺伦的父母倒是松了一口气,庆幸他们有两个孩子,责打他们的次数少了,就怕酿成诺玛家的悲剧。
诺伦还来不及习惯这样的父母,又是匆匆几年,他的父亲去世了。
一场战争打响了,他是保护国家而死的,这下轮到他们家办葬礼了,他们的母亲哭得悲痛欲绝了。
虽然这个父亲对他们不太好,可至少他是个英雄,但诺伦憋了一会儿,还是哭不出来,试图去找洋葱。艾密斯特则将他揽在怀里,同样披上祭奠的黑纱,鬓角别上一只苍白的白玫瑰,用一种微妙的口吻道:“没什么好为他哭的,他当了逃将,害死了几千名士兵,被抓还想当卖国贼,结果被自己的手下送上西天,倒是因为是贵族结果成英雄了,呵。”
诺伦:“………”
默默擦干不存在的眼泪。
这场战争结束了,他们是战败国。
艾密斯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现在街上很乱,他让诺伦少出去,他自己倒是天天出去逛,似乎是在做一些事。不管怎么样,父亲死后,因为没有成年的家主,他们的家族差不多就败落了。
母亲没过多久就改嫁了,她还年轻,容貌还没有褪色,不想为一个死人浪费剩下的青春。她没有带上他们,走得很决绝,走之前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愉悦笑容,艾密斯特冷眼旁观,后来平淡地说:“我尊重她的决定,但她是把自己摔进了另一个火坑。”
对于艾密斯特时常冒出预言性的话语,诺伦都有些习惯了,他也没有去探究母亲后来的生活,他们到底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后来,他到了上学的年纪,上的是军校,艾密斯特惊讶于他明明喜欢绘画,他说:“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想保护哥哥。”
“我也只有诺伦一个亲人了。”艾密斯特拥抱了他,轻声道,“哥哥会努力保护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