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隽微微不悦,还以为赵旻在说大话,心道他赵旻仗着潘子欣在天津当地头蛇就算了,怎么香港也是他地盘?他赵旻的手,就伸得这样长?
他心里本就藏着事儿,听赵旻这样信誓旦旦,又觉得这话是在点自己,暗示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时间懒得和他争,只说了句:“你舅舅的心思,我猜不透,他这些年也并不是完全信任我。”
赵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几日后,应闻隽回了宋家,不巧正赶上宋家鸡飞狗跳的时候。这几日一直有管家给赵旻通风报信,连带着应闻隽虽不在宋家住,却对宋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日宋千兆从海关总署离开后,债主就开始不断施压,第一天是派人站在宋府门口,仍允许人进出,但从第三天起,除宋千兆外,竟是连进出都不许了。环境优越的府邸顷刻间变成牢笼,下人们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除此之外,债主每日都派人来,给宋稷送烟土——这简直是在打宋千兆的脸了。
宋千兆放了狠话,谁都不许再给宋稷抽大烟,债主送来的东西,更不许接。
第一日送烟土时,宋府上下无人响应,无人接过;第二日也上下同心,烟土却依旧送来;第三日宋府内响起宋稷抓心挠肺地嚎叫,宋千兆叫管家找人把宋稷绑了起来,他想了昏招,将电话打到巡捕房去,被债主直接上门,将府里的电话线给掐断了;到了第四日时,债主再来送烟土时,大太太披头散发地冲出,一边脸肿得老高,顶着宋千兆扇出的巴掌印,泪流满面地接了。
烟土一来,宋稷的哀嚎声就小了下去。
应闻隽一回到宋家,就见一群人乌压压地挤在会客厅里,原来是大太太同三姨太闹了起来,两个女人互不相让,指责谩骂,没说几句,就厮打起来,一时间混乱无比。
应闻隽站在一旁听了几句。
原是东窗事发,三姨太知道了因着宋稷在外头欠下的债,惹着了不该惹的人,反倒是连累她的二位女婿,被迫退出,好叫宋千兆去舔潘子欣的冷脸,擦宋稷这个败家子的屁股!
宋千兆不止她一个老婆,可她的后半辈子,却只能仰仗自己的两个女儿!
一旦搀着利益,人就会原形毕露,外加上这十几年来积累的新仇旧恨,叫两个早就看彼此不顺眼的女人彻底爆发。打起来时,犹如两头撕咬的母狮,看的下人胆战心惊,啧啧称奇,心道怎么有钱人家的太太们打起来,用的也是最常见的市井手段,扯头发,扇巴掌,互相骂对方是个婊子。
最后还是宋千兆一声暴呵,才止住这荒唐滑稽的一幕。
众人顺着宋千兆的视线往堂外看,才发现债主站在外头,已是命人将宋稷从房中拖了出来,死狗般扔在地上。大太太哭叫一声,不顾胳膊上被抓出的血痕,扑上去抱住这唯一的儿子。
应闻隽也跟着看了一眼,比起上次见到宋稷,他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简直就是一具刚从坟堆里头刨出来的行尸,身上隐隐飘出来股屎尿骚气,和大烟独有的臭味。
债主开门见山,问宋千兆想好了没有,是要钱要铺子要生意,还是要他这个儿子的命。宋千兆面色铁青,隐忍不发,咬肌往外鼓着。应闻隽毫不怀疑,恐怕在宋千兆内心的某一个瞬间,是真的不想管宋稷了。
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