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微宫高墙碧瓦一如往昔,这大殿琼楼,是三世楚王所奠的基业,也是这大楚最是皇权无上之所在,临到了殿前之人,无不惶恐敬服,臣伏在百里阶前。
此处金殿是楚王勤政之所,也是早朝时万臣觐见之地。
容毓立在那里,仰着头凝视金殿许久,眉宇微蹙,犹豫了许久都没打定主意是否往里走去。
此时方下朝不久,刚刚见內监将中书令季原召进去,说是陛下尚有吩咐。
依着楚王的习惯,议完了事应该还会在殿后进些点心才走。只不过……容毓微闭了闭眼,他去问,楚王当真会说出来么?
当年的情形他犹然记得,那是他此生经历过最为惨烈的往事。便连当年北胥举四十万大军压境来攻,他年方十八却亲率刚组建的昭岚军上阵迎敌,都没有政变那一年让他胆战心惊。
楚王正值二十五,残酷冷血,蛰伏密谋了多年便是为了斩落皇长子选王殿下,从而将未来天子之位牢牢攥在手里。
对于当年政变的秘辛,容毓不消细问,自己已经推断得差不离了。离皇权最近的地方最是残忍肮脏,左不过就是为着那方寸龙椅而同室操戈罢了。此时此刻他最在意的是慕容竺,或说是姜辞。
若无当年政变,选王便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该是他。眼下选王身死,倘若姜辞真的与选王府有关系……那自己此番贸然去质问楚王,对姜辞当真好么?
倘若姜辞当真便是慕容竺,那他当年是怎么离开选王府,沦落到西尧去了,又怎会改了名姓?也不知楚王知不知道他还活着,倘若知道,那如何能由着他在西尧安然度日?倘若不知道,那选王之子阿竺在世一日,他的王位就有着一日的隐患,他怎么就能沉得住气不去搜寻?
如此想着,他又动摇了。兴许太过念着姜辞,才有了这些荒诞无稽的想法。兴许他俩根本就是两个人呢!
容毓闭了闭眼,努力在脑海深处寻找着当年阿竺的影子,却都只是记得几团模模糊糊的小身影,脸就更记不清了。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捻着衣料,踌躇不定。
正思量间,旁边有脚步错错声,一个人走上前来,对他施礼道:“臣参见昭王殿下。”
容毓转头看了一眼,微有些意外,竟是当朝中书令季原之子、安国公季崇的侄儿,季桢。容毓记得此人,他少喜读书,可总郁郁不得志。亏得家中殷实,产业遍及长乾,那南边浮胭巷里的仪醉轩便是他们家开设。
家人见他功名不成,便索性让他掌管仪醉轩,从业经商,也是一门出路。这季桢倒乐得此道,将仪醉轩经营得有声有色。近几年集结了一帮纨绔在碎星台组了个诗社,成日里花天酒地,醉了便狂草做书,长歌清谈,他笔下滔滔,久了竟略有几分雅名。
容毓扯了扯嘴角笑道:“原来是季公子。”
“下朝了天热,殿下怎的一个人站在这里?”
容毓笑了声,不答,反倒问他道:“你怎在这里?”
季桢道:“父亲下朝经久未归,母亲令我来看看。”
容毓点头道:“季原大人是中书令,位高责重,陛下一时留他说话也是常事。”顿了一顿,他又问道:“安国公可好?”
季桢客套拱手:“劳殿下垂询,我大伯精神甚好。”他俯仰之间,衣袖带风,容毓嗅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辨不出什么味道,只觉甚是玄妙,像是桃花醉在蜜酒中一样。似乎在哪儿闻到过。容毓心底里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