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蔺南星和沐九如已在清凉宫里住了足有一个月。
算算时日, 今天便是蔺南星的生辰了,小郎君又长一岁,如今竟也要二十五岁了。
御马监的奴婢们一早就来了好些, 分批分次地进了清凉宫,各个带了生辰礼和一箩筐的吉祥话,载歌载舞欢庆了一上午。
到下午时, 蔺南星实在被吵得受不住了, 这才把以逢力为首的一群小猢狲们赶了出去。
这下清凉宫里又只剩夫夫两人了,气氛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也不显凄凉寂静, 毕竟那些奴婢们带了许多宫灯、红绸挂在他们这院子里,把冷宫弄得和要举办大婚似得, 蔺南星毫不怀疑若不是宫内平日里禁止烟花爆竹, 那些人都能在这儿放起炮来。
这样的氛围,夫夫两倒是很喜欢,这些天里景裕没来找过他们, 他们就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除了想念蔺韶光外,也算是住得顺心顺意。
就连柴房的榻都被睡塌了,由蔺南星重新打了一个。
下午的时候,蔺南星便打点家务, 收拾那些五花八门,毫无必要存在,却又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的礼物。
沐九如则是撩起袖子,亲自掌勺,铆足精神给蔺南星做了一桌生日宴,大大小小也有五道菜。
不过他到底技艺不精,最后一碗长寿面放到桌上时,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沐九如放下襻膊,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到院子里时,蔺南星正隔着宫门同一个小宦官说着话。
小郎君的伤前些日子已经好全了,便不再戴那覆面了,一张俊俏的侧脸在阳光下被镀上了金边,看着棱角分明,俊逸非常。
沐九如欣赏了好一会相公的身形样貌,直到宫门口的两人谈得差不多了,才靠近过去。
蔺南星听见了脚步声,立即打发走了那人,掩起门扉,回首道:“饭菜好了?”
“嗯,都好了。”沐九如笑吟吟道,“长寿面也煮完了,再晚些吃就得坨了。”
夕阳下的蔺南星让人着迷,沐九如便更加耀眼了,皓齿明眸都泛着柔柔的光,是蔺南星哪怕看上一辈子,都神魂颠倒的模样。
他回头瞥了下宫门,又向后伸脚,重重地把门扉踢严实了,这才走到沐九如身前,低下头在心上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辛苦祜之了,走吧。”
沐九如脸上微微一红,清凉宫里没有外人,蔺南星的行为也越来越放肆了,两人还在青天白日下,就会对他做些亲昵的行为。
但都不是狎.昵的,沐九如虽说对此有点紧张,却并不讨厌。
他执起蔺南星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边往小柴房走,一边抬头道:“算不得辛苦……就是……萝卜片我切得有些厚,便炖得久了些,但好像太久了,盛出来时不太好看,都碎成了糊糊……还有四喜丸子我尝了尝,像是咸了点,长寿面也切得有些粗。”
他指节拨弄了两下蔺南星的甲盖,道:“但都还能入口……”他轻笑着抬眼,“我尽力了,相公可千万别嫌弃妾身厨艺不精。”
蔺南星的心跳都快被沐九如这一睨给激得飞出喉咙了,沐九如的撒娇杀伤力实在太大,别说是厨艺不精了,恐怕任何人被这样漂亮的一对眼睛看着,都能够面不改色地舔刀片,吞热油。
更别说蔺南星还从未吃过沐九如做的席。
他向来舍不得沐九如受累,烧菜这事儿虽说不难,但要烧好一桌菜,却是个水磨功夫,很是折腾。
今日为了给他过个生辰,沐九如三令五申不许他踏入厨房,就连烧个火,切个菜这样打下手的活,都没让他沾染一分。
他的夫郎独自一人在灶台前,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蔺南星感念还来不及,半点挑三拣四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两人回到柴房,浓浓的饭香飘了满屋,桌上是四菜一汤,加上一大碗长寿面,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却也是三平两满的一桌家常。
蔺南星感动得不行,洗手时和沐九如接了个吻,落座时又和沐九如接了个吻,最后还是沐九如伸手,捏住了他那张该吃的不吃,不该吃的乱吃的嘴巴,两人这才开始用餐。
蔺南星呼噜呼噜就对着沐九如亲手擀的长寿面一顿鲸吸牛饮,边吃边赞。
“好吃,好吃。”
“祜之的手艺真好。”
“面条白嫩嫩,圆乎乎的,好生可爱。”
眨眼间长寿面就下去了大半,沐九如见他傻不愣登只盯着面团吃,无奈地夹了四喜丸子进去,道:“也吃些别的,五脏庙若是被面条全撑满了,我那本就磕碜的手艺,就显得更难吃了。”
蔺南星哪能听这些话,就是沐九如自己埋汰自己,他也听不得,连忙一口把大肉丸塞进了嘴里。
嗐,哪有什么咸味,分明就是香香甜甜的!
蔺南星咽下香喷喷的四喜丸子,道:“好吃的,表面柔韧,内里绵软,味道也刚刚好,半点不咸。”他又拿起勺子,舀了些琥珀萝卜,道,“这桌菜我全都我一人吃下肚子,五脏庙也只是刚好满当,我吃什么都不会变味。”
他将软糯的白萝卜咽进嘴里,咀嚼咽下后,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也好吃!”又是一串听得人耳热的奉承话冒了出来。
沐九如拿这人没办法,甚至还觉得小相公这模样颇为可爱,都让他想咬上一口了,但吃饭时就咬人,那饭大抵也是吃不了了。
他只好咬上咸乎乎的四喜丸子,就当在啃小郎君的脸蛋。
两人你来我往地布菜,说着蔺韶光、风兮,还有朝堂关于二人之事的风向,温情脉脉地吃了会儿饭。
沐九如道:“方才怎么又来了个公公?我见你和他说话时脸色有些奇怪,他带了什么消息来?”
蔺南星吃饭的动作一滞,抿了抿唇,表情又变得奇怪了起来,慢吞吞道:“嗯……那奴婢说……景裕今天中午,幸了秦屹知。”
“啊?”沐九如一愣,表情变得和蔺南星如出一辙得复杂,筷子都停了下来,磕进了碗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沉默了会儿,才叹道:“幸好你同我成亲之后,就被他疏远了……景裕……”沐九如都有些食不知味了,“当真吓人。”
蔺南星刚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心头也闪过一丝和沐九如此刻一样心有余悸的感觉。
不过这种后怕也仅仅只产生了一瞬,是属于下意识的反应。
蔺南星的心里向来门儿清,他和秦屹知对景裕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奴婢。
蔺南星自跟着景裕起,就是一个低贱的阉宦,而秦屹知却是景裕亲手将人从师长的高位拖下地狱,打造成为仰人鼻息的奴仆。
秦屹知即便沦落为了一条家犬,景裕也永远不会忘记秦屹知曾经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蔺南星则因为从始至终都只是条狗,便无需担忧景裕会对他有不清不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