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主子 景裕也永远不可能给一个奴婢这些……

“蔺南星,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

私牢因天子驾临而灯火通明,景裕端坐在雕龙画凤的紫檀椅上,身着明黄燕服, 指尖拨弄着手串,好整以暇看着牢笼内被囚禁的阉人。

一日过去,蔺南星脸上狼藉如旧, 身上倒是还算清整, 没有怪味,也没有邋里邋遢, 不修边幅。

景裕也曾见过蔺南星奄奄一息,浑身发臭, 近乎病死的模样, 他也给蔺南星打湿过帕子,敷在脸上,为蔺南星奔走过祈求, 只为找寻一线生机。

但自从蔺南星成了御马监掌印之后, 便再没有在他的面前展露过狼狈软弱的模样了,即便有过那么一两次……如今想来也是别有所图,以退为进。

大多数时候,在他面前的蔺南星都是像现在这样的, 哪怕身处牢狱,被用刑处罚,看着都人五人六、泰然自若。

铁栏之后的蔺南星俯首跪拜,腰杆挺直,他瞥了一眼景裕之后,便敛起星眸,望向身前的草垛, 道:“臣愿闻其详。”

景裕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从怀里摸出本奏折,隔着栏杆抛了进去,道:“看看。”

明黄色的信封飘到蔺南星的膝盖前,刚好正面朝上,纸张上是两行不太工整的文字。

——皇帝陛下圣躬万福,臣妻太监夫人阿祜跪请。

这是请安折的格式。

大虞自立国以来,请安折不再做单纯问安之用,多是大臣用来传达密事,或是求见天子才会递上。

但密事若是写在折子里,途中经过无数宫人的手,多半会泄密,于是请安折渐渐得也就真的只做求召之用了。

蔺南星见了折子上的文字,瞳孔疯狂震颤,不假思索便将书信拿到眼底,仔细辨认。

纸上的文字比沐九如平日写的字要秀丽许多,但从笔锋的走向,用笔的习惯上,依然能看出来这就是沐九如的亲笔书信。

写奏疏应规定必须用上“馆阁体”,这些文字,多半是其他人先写了一遍,之后再由沐九如誊抄上去的。

打开折子,里面写的则都是些赞美、问候、求见之语,每行五字,对仗规整,最末盖有蔺太监第的印章,与那枚“祜”字私印。

蔺南星伸手触摸上泛着光华的朱砂字印,这是他亲手绘制的图样,寻匠人制作的印章,沐九如也曾将此印盖在他的心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字印的真伪。

这确实是沐九如的印,也是沐九如的字。

可那日他们说的好好的,沐九如也已启程前往寒州,为什么会突然向景裕递请安折?

是前往寒州路上发生了什么?还是景裕做了什么?

蔺南星手指紧攥纸张,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质问,又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慌乱,再次看过纸张上的每一处边角,试图找到一些沐九如留给他的暗号。

但什么都没有。

蔺南星闭上眼睛,心火依然莹亮在远方。

蔺南星睁开凤眸,看着景裕,道:“陛下想要臣做什么?”

“杀了他。”景裕没有错漏蔺南星的丝毫神色,他知道蔺南星的软肋就是沐九如,蔺南星最在意的人也是沐九如。

可他依然把想了一天一夜,甚至收到请安折后越发汹涌的想法说了出来。

“沐凤止惑乱宫闱,罪孽深重,必得一死,朕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只要你将功赎罪,手刃了他,朕就当沐凤止早在四年前就随安帝殉了,该你的军功、封赏朕一样不少,朕再为你搜罗世上最美的郎君,环肥燕瘦任卿挑选……”

蔺南星听见别的还能冷静对待,但从“随安帝殉了”之后,便额角直跳,怒火越发难以遏制。

沐九如入宫为妃,并非自主的选择,安帝那人不过是凭借权势占有过沐九如,却还妄想让他的祜之为安帝陪葬。

沐九如只能和他一人死后同椁!

还有什么美人、军功,如果没有沐九如,哪怕他不曾种下同心蛊,都不会在世上多苟活一日,更遑论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蔺南星冷声道:“不可能,臣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他,若是夫郎身死,臣立刻自尽。”

同心蛊的事,知情者极少,哪怕是多贤他也不曾告知。

毕竟蛊虫可种便可解,甚至蛊术出神入化的人还能改变已种下的蛊虫性质,让爱侣反目,让仇者相爱。

因此哪怕把同心蛊的事情告诉了景裕,也不过是横生枝节,不如直接表明死志,算是一点点的威胁。

虽然也是在陈述事实。

景裕的额角也跳了两下,手里的串珠被握得“吱嘎”作响,语气倒是还算平和,只是调子有些飘忽:“好个生随死殉的忠仆……好的很啊,朕倒是想知道,沐凤止为你做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忠心?”

他看着蔺南星,探究道:“朕查过,他在沐宅里不过就是个无人问津的病秧子,你刚入沐家时甚至差点让人打死,之后那些年,你也因为他身体不佳,护不住你而常受到其他奴婢的苛难,常吃苦头,你的月例从未涨过,在沐家奴婢里的地位他也从不为你争取。”

“你入宫后更是只见过他一面,却为他出生入死,筹谋六年……”景裕握着珠串的手越收越紧,脸上却勾起笑容,道:“想必你们是早有私情了罢?有副好皮囊可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翘翘屁股,勾勾手指,便能让狗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