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退守 只要岁安医馆还在负隅顽抗,二十……

沐九如此刻正在岁安医馆内。

以往不分昼夜都大敞着的院门已紧紧闭合, 院门口的翁城石门降下,将大院的入口彻底封死。

绕院一周的小河上上燃着熊熊烈火,吊桥收起, 把遮天蔽日的堡垒圈成一个刀枪不入的铁桶。

大院外的雁城满是北鞑的骑兵,他们肆意地搜刮财物,破坏房屋, 见到虞人便纵马追杀, 或是凌辱取乐。

人间炼狱般的哭嚎和厮杀声充斥着整个城郭。

沐九如因昨日劳累,今早起得略有些晚, 他一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多鱼焦急的脸庞, 告诉他雁城将破, 让他收拾收拾,即刻前往岁安大院。

沐九如当即一个激灵,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完了自己, 就去与小辈仆役们汇合了。

等他们一家大小骑着快马离开蔺太监宅时, 城外已乌泱泱地涌入了不少北鞑军,北城门口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幸而沐九如一家有死士和数百亲兵保护,一路也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岁安医馆。

雁城的南门早已被幸存的守城兵彻底封死, 以避免鞑子过于顺利地顺着官道继续攻打其他寒州城池。

雁城的百姓和剩余的守城兵们,自然也一同被封死在了城里。

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得为了延续国土更久的安宁,而将为这座边塞城市殉葬。

岁安大院因地处偏僻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成为鞑子搜刮侵占的主要目标,沐九如便下令敞开院门,收容更多的百姓与兵士,直到北鞑军队搜到了大院的门口时, 才彻底封死院落。

本还算宽敞的岁安医馆如今已人满为患,不断有孩童的哭声、妻离子散的哀嚎、与伤者的惨叫声在院内的各个角落响起。

医馆上空的阳光依然昏暗不明,护院河上烧起的火焰让院内的温度不详地升高。

高温使得建筑里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仿佛他们是被架在蒸笼里的鱼蟹一般,或早或晚总难逃一死。

蔺南星的亲兵和幸存的守城兵有不少人还在负隅顽抗,岁安大院的角楼与翁城上时不时就会响起一声炮火,震得院内院外地动山摇。

沐九如自睁开眼后一直在忙碌,此刻他灰头土脸,裸.露的肌肤没一处是清整的,发髻衣衫也有些散乱。

但他依然没空掇拾一下自己——

收容百姓,安排住处,治疗伤员,还有之后如何让百姓们有序地撤离,兵士如何安排调动……如今蔺南星不在此地,沐九如作为死士和亲兵们的主子,也作为岁安医馆的主家,他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哪还有闲心在意皮肉表象。

四周都是嘈杂不安的话语声,沐九如站在回廊外的一角,抬起头来隐约能看见一点雁城的天空。

然而天上也满是乌黑的硝烟,鼻腔里闻到的都是呛人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此处已勉强算得上是大院里的僻静之处。

毕竟在这样焦灼的氛围里,大多数人都只想挤在有遮蔽的地方,似乎那样就会更加安全一些。

沐九如无暇顾及对自身安危的小小忧虑,若说战况艰难,他相信他的小相公所要面对的困难要比他艰巨更多。

他垂下视线,看向围在他身侧的几个死士,道:“明日一早,阿四阿五,你们便带着韶光和风兮从地道离开。”

阿四阿五应道:“是。”

“阿二阿三,你们去安排百姓撤退,老弱妇孺先行,切记秘密行事。”

地道狭窄,只可供两人并行,若是出了乱子,怕是整条道路都会堵住,再也用不得。

因此哪怕稍做隐瞒,每次撤离的人数少些,也好过把有地道的事情告诉百姓,反倒忙中出乱得好。

阿二阿三道:“是,正君。”

“阿六阿七,岁安医馆的安危就全权交由你们了,打仗防守之事我全然不通,你们量力而为,尽力保全将士们的性命,多拖延些时间。”

“是。”

沐九如最后望向阿一,这是留在他身边的死士里最能言善辩的那个,他郑重地道:“你的任务最是艰巨,即刻动身去吧。”

阿一攥紧了手中的墨敕鱼符,这本是蔺公留给正君保命的物件,正君却把它交到了他的手里。

死士是帮人挡刀的盾,是为主杀人的刃,却从来不是救世济民的笔杆子。

正君交给他的任务,对一个死士而言确实过于困难了,然而这里除他之外,似乎也再无人能做此事。

正君是所有人的主心骨,离开不得,其他死士则没有他那么“长袖善舞”。

当然这个长袖善舞,只是比起另外那些木讷寡言的死士而言。

阿一的背后因为紧张而洇出汗水,他深深躬身,道:“是,正君,阿一定不辱命!”

沐九如看向这些蔺南星留给他的属下们,似叹非叹道:“都去吧。”

一众死士拱手离去,只留下两人,一人守在沐九如的身侧,还有一人去寻蔺韶光了。

沐九如用力吸了口浑浊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他昨夜心悸了许久,剧烈的心跳甚至把他从梦中都惊醒了,想来那时蔺南星应当正在救援娘子军。

后来雁城城破后,他的心跳倒是一直十分平稳,直到刚才,心头又重重地跳了一会儿。

胸膛里的小鹿可劲儿地鼓动着,撞得他心口都有些发痛。

不过这动静恰好证明他的小相公依然活跃,依然在奋勇杀敌。

他这一生虽文不成武不就,不通天下大事,不通行军打仗,但……只要他还有一丝余力,就会竭尽全力帮他家南星守住后方。

只要岁安医馆还在负隅顽抗,雁城就没有被彻底占领。

二十万出征的北军就还有退路!

雁城的百姓从城内各个地方逃进岁安医馆,不少人都是从鞑子的截杀中逃出生天的,因此受伤的人不计其数。